小时候我是一个十足的女汉子。男孩子的性格,留着一头短发,所到之处,必是灰尘满天飞。因为我喜欢拉个棍儿到处跑,夏天蹲在阴凉处乘凉的老人都怕我。六岁以前,我除了吃饭睡觉在家外,其它时间基本都是和刚子在外面玩。爬树、掏鸟窝、跳房子、玩沙子、玩过家家等等。
刚子是男孩子,所以不用说他肯定比我更加调皮。他与我同年,比我早五个月出生,从我有记忆起就是天天和他腻在一起玩。父是他的亲叔叔,特别亲他,家里有什么好吃的,都是等他来找我玩的时候才拿出来吃。记忆中我家养了一条土狗,狗狗很凶猛,见人就吠叫,特别是生了小狗狗的时候,见到陌生人,不仅会疯狂吠叫,还会追赶着咬别人的裤子,生怕陌生人伤害到它的孩子。刚子很怕狗,每次来找我玩,在距我家很远的路口,就大声的喊“叔叔,婶婶”叫父亲或母亲到我家门口接他。或许是一家人的原故,又或许是心有灵犀,每当刚子一喊,父亲和母亲总能第一时间听到。
幸福之所以是幸福,可能就是因为它的短暂。童年的纯真,在六岁那年嘎然而止。这一年的夏天,发生了一件迄今为止让我无法完全释怀的事,给我的童年留下了不可磨灭的阴影。
1998年6月,一个燥热的午后,天空只剩一轮烈日,没有一点风,仿佛一点星火就会爆炸似的。午饭后,刚子和往常一样找我出去玩。我穿上鞋,我们屁颠屁颠的就出去了。妈妈在后面叮嘱着:“刚子不要带妹妹走太远,太阳很大,太晒了,玩一会就回家。”我们一起应和着,就跑走了。那时候冶安很好,也不会有什么人贩子,就连学生们上下学都不需要家属接送,全是自行走路。所以母亲也不会紧盯着。
我和刚子跑到了很远的地方去玩,玩到差不多的时候打算回家,回家的途中发现一个池塘,地势比较低洼,池塘里面还有一口圆锥形的井,里面的水有井水也有雨水。看到池塘后刚子立马捡起小石头往池塘里面扔,溅起了一串又一串的水花,瞬间觉得好好玩。这石头一扔便一发不可收拾。刚子捡了好多石头过来,在高处扔的不过瘾,他走下去一点开始扔,小石头扔的不过瘾,开始扔大石头。他想把大石头举到头顶,然后扔向池塘,这样溅起的水花比扔小石头溅起的更大更漂亮。就在这一刻悲剧就发生了,当他还没有把大石头举到头顶时,两脚一滑一闪,重心不稳,他自己也跟着大石头掉到了池塘里。
我们虽然在河边长大,但我和刚子并不怎么会游泳。我看着他在水里扑腾,周围又没有人,我很害怕,就一直叫刚子往台阶水浅的那边游。六岁的孩子,他又不怎么会游泳,扑腾了没几下,就沉下去了,我一边哭一边叫救命。来回几次沉下浮起,后面就再没看到刚子。我也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有个大人路过,告诉了他实情,后面他叫来了一堆人,包括我的父母、伯父、伯母。捞了很久才把刚子从中心的深井里捞出来,但时间过去了太久,刚子早已没有了生命气息,站在旁边的我眼泪已经哭干,看着他发紫的嘴唇,我此生都不会忘记。父亲、母亲、伯父、伯母等亲人已经哭成了一片。当天晚上,伯父、伯母帮刚子洗干净,换了干净的衣物就把刚子下葬了。
刚子落水后,全家人都沉浸在痛苦之中。伯母也来我们家闹过很多次,家里的玻璃都被她打烂两次,父母知道她难过,一直忍让。但她一口认定是因为母亲没有尽到照看的义务,害死了她的儿子。她还说我是一个不祥之人,是个祸害,为什么我活着,她的儿子却死了,肯定是我把她儿子推下池塘的,一定要想方设法弄死我。那时的我,虽然只有六岁,可我真的想如果死的是我,那该多好。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我变得自闭,不爱说话,性格也大变。父母怕伯母对我出什么不利的事情,我便寄宿在外公外婆家。
同年9月入学季。父母、外公、外婆怕我一个人闷出病来,决定送我去镇上读书。当时没有幼儿园,直接读一年级,入学后,我性格慢慢好了很多。外公外婆是文化人,在他们的辅导下,我和表弟们的成绩也是出奇的好,我一直都是全年级前十名,在小学升初中的期末考试中,我顺利的考入县重点中学读初中。这样就可以离伯母远一点,其实我内心很清楚,自己只是想逃避,也许就可以忘了过去。
现在事情已经过去二十年,伯母对于当年刚子的事情也已经释怀。也许她明白了曾经直面过生死的人,活着是多么的可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