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天气变得越来越冷。
许呦从小在南方长大,冬天的气候一般都比较温和湿润。这几天临城温度陡降,直直逼近零下,让她稍微有点不适应。
一到换季的时候就特别容易感冒。早上出门之前陈秀云给她围上一圈宽毛线织的绿色围巾,嘱咐道:“中午就到食堂吃,天气预报说今天雨夹雪,路上小心一点。”
许呦蹲在玄关处换上小靴子,她听话地点点头,“晓得啦,妈妈。”
南方那边很少见雪。反正在许呦从小到大的记忆中,她几乎没看过像书中‘雪晴云淡日光寒’这般的场景。
走到街上,房顶上和地上已经铺了一小层白色的碎雪。鞋踩上去有咯吱咯吱的轻响。
许呦觉得新奇。她带着毛绒绒的手套,捧了一把雪,手撑着伞,一路上都在研究雪花的形状。
一路走过去,她觉得隐约有点奇怪,又说不上哪里奇怪。
等到了学校,才发现今天校门口有红马甲执勤。
红马甲是一群高一学生会的,管学校风纪。
他们手里拿着小本子,偶尔拦住经过的学生。
许呦把伞用肩膀顶着,卸下一边书包,低头在一堆书里翻找自己的校牌。
翻了一会没找到。
她觉得手套碍事,摘了之后继续摸索。
底朝天翻了个遍,还是没有。
许呦抬头想了一会,心里暗叫糟糕。昨天肯定是没把校牌装进书包里,落到教室里面了。
此时距离上课还有十几分钟。
她又怕被记名字扣班级的分。于是只好在原地徘徊着,进退两难。
正纠结着,不远处传来一道熟悉的调侃声音:
“哟,您这全副武装站校门口,准备炸学校呢?”
许呦猛然抬头,看向声音来源。
谢辞朝她这边走过来。
他旁边还跟着两个她不认识的男生。
“谢辞!”
她眼睛一亮。总算看到一个同班同学,也顾不上什么了,跑上前两步说:“你能不能帮我个忙。”
谢辞后退两步,双手插在兜里,低头打量伞底下的她。
也不说话。
许呦被看地不自在,不禁后退两步,“你在看什么....?”
“我说你...”他歪着头,玩味道,“怎么裹得跟个熊似得。”
许呦:.......
旁边两个男生噗嗤一声笑出来。
谢辞淡淡看了他们一眼。
一个男生努了努嘴,“辞哥,你女朋友啊?”
“不然呢。”
另外一个人说:“还举把伞,嫂子也挺逗的哈。”
谢辞也笑出声,他骂了一句:“滚走。”
许呦头上戴着帽子,围着巨大的毛线围巾,把半张脸都遮了去。乌发软趴趴地垂在脸颊边,只留下一双黑漉漉的眼睛。
就这么一点雪,还撑着一把伞,远远看过去真的巨他妈搞笑。
“我怎么了?”许呦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弱弱的声音从围巾里传出来,有些郁闷地瞪着眼前的人。
她自己没发觉,自己现在的这个样子就像是受了委屈的小猫咪。
在外人面前就哑了火,只敢对着主人发脾气,喵喵呜呜,张牙舞爪吓唬人。
谢辞貌似正经地说:“你一路过来,看到除了你,还有谁打伞吗”
许呦愣了三秒钟。
怪不得今天总感觉别人老看她.....
许呦忙忙收起伞,有点尴尬,“这样很奇怪吗.....我以为下雪都会打伞的。”
她正儿八经不好意思的样子实在有点可爱,让人忍不住一逗再逗。
于是谢辞原本要说的话,到嘴边就变成了:“你这样真是太奇怪了媳妇儿,幸好你提前碰见我了,不然被别人等会进学校还要被人嘲笑。”
“你能不能别瞎喊。”
眼见着时间也不多了,许呦突然想起来她还没校牌,不由急急地说:“对了,你能不能去教室把我桌上校牌给我送过来,我这会进不去了,门口有人在记名字.....”
听了这句话,谢辞不由笑了,“要校牌干嘛?”
他略一伸手,勾过她的脖子,低声在耳边说:“叫声哥哥就把你带进去。”
“嗲一点。”他顿了顿补充。
这个时间,校门口已经没剩多少学生。
许呦急了,这个人真是.....
她后退进步,用伞抽了他胳膊一下,很严肃地说:“我没心思跟你开玩笑,要迟到了,快点快点,真的要迟到了。”
语气很焦急,一下重复了两遍。
谢辞终于不再继续逗她,转身往前走,丢下一句,“谁跟你开玩笑。”
许呦跟在谢辞后面,做贼心虚地低下头,脚步匆匆走过校门。
也不知道是不是学校里每个人都认识他。
值日的人果然没敢拦住他们。
许呦进校门后,一个转角走过喷水池。她就拔足狂奔,朝教学楼那边跑。
谢辞被远远抛在身后,连句话都没来得及喊出来,她就已经跑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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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时间过半,外面的雪越下越疾。
远远看着,天地都白了一片。
教学楼通了暖气,教室里面热乎乎地,玻璃窗上都有一层水汽。
大课间休息有四十分钟,加上下一节课是体育课,班里很多人跑去下面打雪仗。
许呦趴在桌子上睡了一会,醒了之后揉了揉眼睛,发现周围都没了人。
郑晓琳重感冒,人不太舒服。她就坐在座位上写作业,也没下去。
看许呦醒了,郑晓琳对着她说,“你睡了好久哦,都快上下一节课了。”
许呦拿出上节课刚讲完的卷子和改错本。她打了个哈欠,翻开本子,“外面太冷了,我感觉我自己要冬眠了,然后变成一只小动物缩起来...”
“噗。”
郑晓琳笑出声来,“你怎么这么可爱啊,那种时不时给我一种冷幽默的感觉....”
和许呦相处地越久,她越发现这个姑娘,有一种一本正经的萌感。
有时候冷不丁说出一两句话来,能让人笑得停不下来。
“为什么你们冬天不用空调呀。”许呦一边抄题目,一边和郑晓琳聊天,“我觉得好奇怪,还有暖气片这种东西...真是太神奇啊..”
“你们那没有嘛。”郑晓琳正在看手里的杂志,侧头问:“你们那边到冬天没暖气?”
许呦摇摇头,“我以前听别人说暖气,一直以为是空调的意思.....”
“噗....”
“然后到了这里,才知道暖气是用热水烧的,可以通全楼。”
两人又东扯西拉聊了一会。
“对了!”郑晓琳想起一件事,“听说我们年级的0班学生名单好像出来了听说.....”
“你肯定在里面。”
“啊?”
“你之前是不是填过一个表格,就是问你志愿之类的?”郑晓琳问。
许呦点头。
“那就对了,你绝对以后要进0班的。”
随着12月份月考成绩出来,按照一中以往的惯例,理科重点班的学生基本上已经尘埃落定。这个班是按学生9月份到12月份的年级排名平均计算出来的。
今年学校特别隆重,还请了个道士来做法,算卦算了半天,最后敲定今年理科火箭班班级号数是零。
这件事被人不知道暗地里吐槽了多久。
许呦12月份月考成绩出来,依旧是年级前几,如果选理科,毫无悬念肯定进火箭班。
郑晓琳自言自语道:“唉....以后就看不到你了,你是我见过讲题最仔细,耐心最好的学霸了......”
她说着又咳嗽两声。
“不行了,我嗓子好痛,我得去找老班请个假....”郑晓琳收拾书本。
许呦仰头看她,“要不要我陪你去医务室?”
郑晓琳摆手:“不用了,我没什么事,就是想回去放松放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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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室里面就剩下两三个人。许呦试卷错的题目不多,她把错题改完,又到资料上找了同类型的题目练了几道。
越写手心里的汗越多。教室里太热了,许呦穿着厚厚的羽绒服,由于怕冷她还穿了两件毛衣,这个时候真是被闷死了。
真是大冬天的还能把自己热出汗来....
她又不敢脱了外套,怕感冒,就只把拉链敞开。
写着写着,她渐渐停笔,侧头看向窗户。
许呦摘了围巾下位,趴到窗台上,开了一点缝隙。
凉丝丝的空气钻进来,吸进肺很凉爽。
她指尖从窗沿上沾了一小撮雪,凑到鼻子底下闻,又放到指腹上看。就这么自娱自乐着,玩得不亦乐乎。
在那玩了不知道多久,突然有声笑响起来。
许呦不明就里,先是抬头,往后面看。
谢辞坐在桌子上,腿伸直,不知道看了多久。
外套被丢在一边,他身上就个灰色的低领毛衣。下巴到锁骨的曲线凌冽分明。
她脸被热得很红。看着他,两人安静对视了一会。
谢辞笑着问:“没玩过雪啊?”
许呦摇头,绕过他走回自己的座位上。
走到位置前,她一愣。
一个缩小版的雪人正立在她课桌上。
像个葫芦的形状,插了两根小树枝做手脚,小雪人脸上被划出来一道潦草的笑脸。
许呦看了这个丑不拉几的小雪人几秒钟。
“你捏的啊?”她转过头来,问谢辞。
他没做声。伸出手,趁她不备放到她温热的脖颈处。
冷热猝然相贴。
谢辞的指尖像冰块。
他懒洋洋地说:“不然呢,老子手都要冻死了。”
“喂!很冷的啊。”
许呦小声惊呼,迅速把他的手给扯下来。
可是她的手暖暖的一小团,谢辞反手抓着就不想放。
“太冰了,你快点放开我!”
他的手指就像冰窖里冻过一样。她觉得太冷了,手不由蜷缩起来,转动着手腕想挣脱。
谢辞微微倾下身,认真看着她的眼,“还不是为了帮你捏那个破雪人,怎么这么没良心啊小坏蛋。”
“坏你个头,你才是坏蛋。”
谢辞笑了一声,“好行,我是坏蛋,您是小可爱成了吧?”
他把‘小可爱’三个字拖得尤其长,还故意升了个腔调。
让许呦瞬间红了脸。
“你这个人真的是好奇怪啊,怎么老喜欢瞎喊。”
她凶巴巴地冲谢辞吼一顿,猛地抽出手,快步回到座位上。
还是他们以前前后座的时候,付雪梨天天这样喊过她。女生之间这样喊没什么,给谢辞这么一喊倒有了点别的意思,反正听着就很别扭。
谢辞跟着过去,坐到郑晓琳位置上。
“你干什么?”许呦收书的手一顿,眼睛朝他睨过去。
“不知道啊。”他打了个哈欠,一贯地漫不经心。
许呦无语了,又问:“那你坐在这干嘛。”
谢辞趴到桌上,头枕着手臂瞧她,懒洋洋地问:“除了看你还能干什么?”
“.......”她转过头不搭理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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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节体育课是室内打排球。
付雪梨从小身体素质就不好,又是怕累的懒骨头。她趁着老师不注意偷偷溜到一边坐着。
不过场馆里太闷,她憋得不舒服,去更衣室拿了外套就出去外面透气。
操场上逛了两圈,空气很新鲜。
付雪梨低着头,在雪地上踩了一长串脚印。
她单手扶着腰,一回头就看到许星纯跟在不远处。
不知道跟了多久。
“干嘛,你要吓死我啊。”
许星纯站在原地,没说话。
“不许动啊!”付雪梨背着手,小跑过去。
她笑靥如花,让许星纯一时间有些怔住。
下一秒,一团冰块就被塞到后颈。
他皱眉,把她手腕拉住。
“我故意报复你的。”付雪梨哼了一声,撅起嘴。
许星纯皱眉。
付雪梨把围巾取下来,扯下毛衣领口,指着脖子上那块红痕,“都怪你,我现在都只能穿高领毛衣了。”
然后她接着说:“你对我越来越不好了许星纯,我决定要分手。”
许星纯不理她这种话,把她带到怀里,亲自动手把围巾一圈圈围好。
直到她声音都被闷住,他才罢手。
“你这么娇气。”
许星纯话没说完,付雪梨就气地拍了一下他的背。
他不着痕迹牵了牵嘴角。
被人搂在怀里,她一时间忘了发脾气。
等想起来,付雪梨蹭地抬头,扯住许星纯的头发,“哦,对了,我可想起来了,我还在生气呢。”
“你下次,再到我面前和别的女生讲话。我说的就是旁边班的那个,你们俩再到班门口叽叽歪歪,都等着完蛋吧我跟你说。”
说到这件事付雪梨就一肚子火。
许星纯说:“他们班...”
“打住。”付雪梨不管不顾,嚷嚷道:“除了我你不准和别人讲话。”
“好。”
她被人不动声色从13岁娇惯到现在。完完全全是随心所欲地活,自己都没能发现有一种刻在骨子里的依恋。
对许星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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体育课快下了,班上陆陆续续回来了人。
谢辞趴在许呦旁边的桌子上睡觉。
她神情专注地写习题,直到旁边路过的人小声提醒:“哎呀,许呦你雪人都要化了。”
许呦这才抬头。
丑丑的小雪人还立在桌角,桌面上那一小块地方都被融化的雪打湿。
她放下笔,两只手指轻轻捏起小雪人,拖在掌心里。
外面还在不停地飘雪,走廊的人很少。
冷风吹过,许呦缩了缩脖子。她踮起脚,手臂穿过栏杆,把雪人安置在一个堆满雪的小角落。
雪人手臂的小树枝歪了一点。她伸手把它扶正。
弄好后她转身准备回教室,被一个人拦下。
很面生的一个男生,挺帅的。大冬天穿着黑夹克,个子很高。
“小同学,帮个忙成不?”
曾麒麟低着头,打量着许呦。
他心想,这姑娘怎么看着这么眼熟呢....
“什么忙?”
许呦被看得不自在,往旁边站了一小步。
“哦。”
曾麒麟移开视线,探头朝教室里看了看,“谢辞在你们班是吧,能帮我把他喊出来吗?”
谢辞惺忪着睡眼出教室,抬头就看到曾麒麟靠着栏杆打电话。
“滚过来。”曾麒麟抽空瞟了他一眼。
谢辞单手撑在门框上,揉了揉头发,“操,好冷,我进去拿个外套。”
“什么事儿啊。”谢辞披外套出来,看到曾麒麟挂了电话杵在那。
还没来得及反应,曾麒麟随手抓了一把雪就往他身上扔,“你他妈的。”
要说从小到大谢辞怕的人,真没几个。不过曾麒麟绝对排的上号。他们俩兄弟从小就是家里的混世魔王,大魔王带着小魔王调皮捣蛋欺负同龄小朋友。不过更小的时候,谢辞比曾麒麟小一岁,逢年过节聚在一起也老被他欺负,帮其背锅无数。曾麒麟小时候去学过跆拳道,打架什么的都是一流好手,反正谢辞打不赢,还挨揍不少。
“靠,有病啊,我怎么你了。”谢辞掸干净身上雪屑,怪不高兴的。
曾麒麟‘嗬’一声,“你现在脾气挺大的啊,小.逼崽子。”
“找我干嘛?”
“你说呢?”
曾麒麟低头掏出一盒口香糖,倒了两粒到手心,“昨天又和你妈.....”
他一副促膝长谈的样子。
谢辞赶忙道:“——打住,我没工夫和您在这交心。”
“操。”曾麒麟笑骂一句,“我就问你,你爸后天过生你回不回家?”
谢辞低头看手机,没说话。
曾麒麟朝他后脑勺拍了一巴掌,跟训小孩似的,“问你话呢,玩什么手机。”
“回屁啊回。”谢辞不耐烦,嘴一撇。
曾麒麟啧一声,说:“算了先不说这,我找你有别的事。”
“什么事啊。”
“你现在还天天送你们班那妹儿回家么。”曾麒麟嚼着口香糖,问的有些口齿不清。
谢辞说:“许呦?送啊。”
“不用送了以后,那两个人解决了。”
“解决了就解决了呗。”
“什么意思,听你语气你好像挺不在意啊?”
谢辞昂了一声。
“你他妈。”
曾麒麟气笑了,又忍不住骂了一句,“你以后打人下手轻点,有没有点分寸,差点闹出人命来了,懂不懂事儿?”
正说着,历史老师夹着电脑从楼上走下来。
历史老师经过他们身边,冲谢辞说:“还不进去上课,站这干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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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节课是历史课,老师给放‘金砖五国’的纪录片。
老师在讲台上放,底下就在那讲,吵得不得了。
反正这种课,老师管得也不严,学生就随便乱换位置,关系好的凑一堆。
谢辞本来还想继续坐许呦旁边呢,结果一进教室,郑晓琳位置被付雪梨霸占得好好的。
“怎么回事你。”
谢辞不满,退而求其次在许呦身后的位置坐下。
“我还要问你呢。”付雪梨无语地看着好友,故意揭短:“我以前真没发现你这么粘人。”
天天缠着许呦,上课下课都是,没完没了的。
谢辞不知道谁说的话,想了想,随便回了一句:“谈恋爱不粘人,你走心么你。”
付雪梨被噎住,“不是,你和谁谈恋爱了就?”
“和你旁边的人啊。”
谢辞戳了戳许呦的腰。
许呦怕痒,一躲,转过来,“干什么。”
谢辞乐了,垂眼看她,“我是你男朋友啊,是吧。”
“你才不是我男朋友。”
“那谁是你男朋友?”
“我没有男朋友!”
“哦,那你现在有了。”
“.........”
许呦面无表情,又把头转了回去。
没过多久,谢辞又趴到桌上补眠。他嫌冷,就扯过围在许呦垂在身后的围巾,拉起一个角在桌上垫了一圈。
许呦一直没发现。
“呦呦,来给你做个测试。”
许呦视线从书上移开,看向付雪梨:“什么测试?”
“测试你未来另一半的性格类型那种。”
许呦听了直摆手。
“好不好嘛,就几道题目,做起来很快的。”付雪梨央求。
最后还是抵不过付雪梨纠缠。
她用铅笔,一题题勾画那些五花八门的问题选项。
q:你是否很难做出决断?
q:你觉得自己依赖人吗?
q:如果你拥有一个花园,你会选择种什么花呢?
.........
这都是些什么东西.....
许呦把做完的题给付雪梨。
最后瞄了一眼纸上显示结果的那几大类型。
颓废型、阳光运动型、幽默风趣型、冷酷型、浪漫型、孩子气型、沧桑型、港湾型......
付雪梨接过来,趴到桌上给许呦算结果,边算边止不住地乐呵。
许呦看她笑得停不下来,莫名其妙。
“结果显示。”
“什么。”
“你居然喜欢的是a类型男生。”
“a类型?那是什么....”
“颓废型。”
许呦有点心不在焉:“我....”
付雪梨逗她,“你什么。”
许立即呦摇了摇头,“我觉得有点不准确。我如果喜欢,应该是身体健康一点,喜欢锻炼,阳光一点....”
女孩子之间讨论这种事情,有时候话题会像脱缰的野马,越说越过分。
反正教室很吵闹,说话也没什么顾忌。
“其实女生内心最爱都是颓废型。”付雪梨开始头头是道分析起来。
“恩.....”付雪梨脑海里在寻找例子,想了半天,她眼睛一亮,在许呦耳朵旁边说:“就比如谢辞这种男生。”
“啊?”
“对的!”
“他...”
“你刚来不知道,谢辞其实挺多人喜欢的。”
付雪梨声音很小,“你觉得他不帅吗?就那种,冷颓的气质,还有点儿小坏的味道。”
许呦一愣,还是呆呆地。
脑海里想起对谢辞的印象。
高瘦,很白。
不管是热是冷,都喜欢穿短袖。外套总是穿的松松垮垮,拉链也不拉好。
动不动就抽烟。
玩世不恭,笑起来吊儿郎当,嘴贫。
付雪梨忽然笑了一下,“诶嘿嘿.....”
趁着许呦还在愣神,她问了一句:“呦呦,你以后找北方男朋友还是南方的。”
“不知道...我没想过。”
付雪梨揉揉她的头发,“找个北方男人,疼老婆。”
“而且.....我们北方人...都挺喜欢运动,身体素质挺好的,以后生孩子也好。”
“噗——”许呦差点没喷出来。
“为什么生孩子也好.....”
她没怎么懂。
付雪梨还没开口解释。
一直趴在桌上闭目睡觉的谢辞,终于忍不住弯起嘴角。
他突然抬起头,冲付雪梨说:“嗳,你挺坏啊付雪梨,教坏人家小朋友。”
“卧槽!”
付雪梨吓了一跳,手往桌子上一拍,“你什么时候醒的?!!!”
谢辞起身,斜斜靠在后面的桌子上,似笑非笑地说:“就你们说生孩子啊。”
“——噗。”这回付雪梨也没忍住一下子喷出来。
旁边正在打扑克的李小强转过来,冲谢辞抛了个媚眼,“辞哥,偷听人家女孩子说话,你很坏坏哟。”
谢辞反手丢了一本书砸过去。
吵闹声里,许呦一直都低着头,就是那红红的耳尖,透露着主人此时此刻害羞的心情。
她垂着眼,假装镇定地看桌面。过了会,脖子上的围巾被人往后拉扯。
许呦转头,半起身,伸出手臂,想抢回自己围巾。
“你无聊!”她气。
谢辞挑眉,舌头拱了拱脸颊,眼神有点别的意味,“要不要我跟你解释,为什么找我们北方人好生孩子?”
许呦都恨不得堵住他的嘴了。她一连说了几个,“我不要,不要,不要!!”
“我非要说。”
她连围巾都不管了,双手忙忙捂住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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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没用。
第二天早自习,许呦在课桌上发现了一张小纸条。
上面写着:
小可爱。
因为我们北方人性.欲都很强哦。
“看什么东西那么有趣呀,让我也瞧瞧!”郑晓琳探过身。
猝不及防,吓了许呦一跳。
她脸颊烫,单手撑着额头,把手里的小纸条迅速揉成一团,攥到手心里。
“什么呀,搞得这么神神秘秘的!”
“没什么....”
许呦拿过书,手指压着书页,低着头掩饰一般地看起来。
因为下午要体检,早上提前了一节课放学。
许呦回家吃中饭,一打开门就发现气氛有些不对劲。
屋里没烟火气,有种诡异的安静。
陈秀云红着眼眶坐在沙发上抹泪,低着头不言不语。许爸爸也蹙着眉头,坐在另一边拿着手机打电话。
“爸....妈?”许呦心一沉,换了鞋小跑过去,连书包都没来得及卸。
陈秀云抬头看到许呦,张口想说话,一个字还没说出来,眼泪就先掉下来。
“妈?你怎么了?!”
许呦怕了,跪到母亲面前,用手给她抹泪,“妈妈,到底怎么了,你别哭....”
许爸爸那边挂了电话,重重地叹口气,“中心医院那边说还没脱离生命危险,肇事者逃跑了,还没找到。”
生命危险......肇事者逃逸....
许呦焦急地仰头问,“爸爸,到底怎么了?”
陈秀云满腹心事,摇摇头,三言两语简单地说:“你外婆...她早上出门买菜,被一个摩托车撞了,现在被送进医院里,还在抢救.....”
话说的断断续续,一度哽咽。
许呦愣愣的,以为自己听错了,大脑一片空白。
反应了许久。
“....我能回去看看阿嬷吗?”
许爸爸烟一根接一根地抽,静默了一段时间,沉着音道:“你去了能干什么,好好上学,小孩子别操心这种事情。”
“不行的...可是阿嬷.......”
“要你别管了!”许爸爸一副不想再谈论这个话题的样子。
没想到这句话让陈秀云突然爆发,恨声道:“别管别管!我爸都死了那么多年,你心里还要记恨多久.......我妈现在......”她说着说着就说不下去了,捂住脸小声啜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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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喂,你知不知道许呦怎么了?”
宋一帆低声问付雪梨。
“我不知道啊,刚刚问了半天,她也不说...”付雪梨嘟囔。
从下午一来,许呦就明显地很不对劲,一直低着头魂不守舍地。
别人问她她也不说。
刚刚检查完视力的时候,还盯着视力表走了几次神,被医生询问了几次才反应过来。
这会在抽血,九班的人都排着队。
等轮到许呦,一个年轻的女护士带着口罩,打量了她两眼,问:“同学,你是不是贫血啊?”
她脸色实在是苍白地有点吓人。
许呦摇摇头,脱掉外套坐到椅子上,把毛衣袖子撸起来,露出细瘦的一条胳膊。
那个女护士低着眼,拿起旁边的橡皮筋扎紧许呦胳膊,然后拿起酒精棉球在上面擦,找她的血管。
找了半天,女护士凑上去又仔细看,皱着眉道:“哎哟,你血管太细了,针不太好找位置。”
说着女护士撕开包装袋,拇指按住推管,针尖抵住许呦胳膊上的皮肤。
慢慢刺穿,第一次扎歪了。
血珠冒出来。
许呦咬紧唇,闭着眼转过头去不敢看。
后来又试了两三次,针头每次都扎不准血管的位置。无奈之下又换了另一只胳膊抽血。
排在许呦后面的女生,看得心都揪起来,背后汗毛竖起。
那白白细细的小胳膊,已经被针扎地青紫一片。
最后谢辞都忍不住,从队伍里探出头冲前面喊:“我说能不能行啊还,把人胳膊扎穿才算完事儿呢?”
女护士脸色也有点挂不住,翻了个白眼。
站谢辞后面玩手机的徐晓成赶忙拉住要发飙的人,“哎哟我去,你先别激动别激动,公共场合,咱对医生尊敬点。”
折腾了大半天,许呦两个胳膊被扎地都是针孔,用胶带帮主一圈棉花止血。
还好抽血是体检最后一项。弄完以后,她一句话没说,披着外套就从体检厅出去了。
外面风很大,吹得外套摇摇欲坠,刮过脸颊,掀起发丝。
许呦低着头,安静地走,一直走。
远处篮球场有隐隐约约嬉闹的声音传来,全被她抛在身后。
终于走到没人的位置。
她苍白着脸,浑身脱了力气,双臂抱着腿,蹲在地上。
蹲了不知道有多久,脚已经麻了。
忍在眼眶里的泪水终于控制不住,全部涌出来。
她不敢哭地太大声,只能把啜泣噎在喉咙里,一下又一下地抽动肩膀。
憋了一下午的情绪接近崩溃,知道外婆出事,许呦的心都要碎了,脑子里什么都乱了套。她想去看外婆,可是中午父母又爆发了激烈的争吵,许呦就不敢再提.......
可是事情闷在心里发酵,让人越来越难受。
不知道为什么,许呦哭得越来越停不下来。她开始只是想找个没人的角落平复心情,不想面对他人的询问和关心,也没有力气解释这些。然而到现在一个人,悲伤的情绪把整个人都要淹没。
脸颊都被泪淌湿,哭到后来,她干脆坐到地上。
许呦哭了不知道有多久,直到手腕被人拉起来。
她很迟钝地抬头,泪眼朦胧。
谢辞的身影立在眼前。
“你怎么了。”他问。
许呦脑袋发懵了一会,忙用手背胡乱地擦泪。
可是越擦越止不住地流。
真是要命。
谢辞皱眉,蹲下来,又问了一遍:“你怎么了。”
许呦只是摇摇头,泣不成声。
于是他就耐着性子等着。
等到最后,许呦终于忍不住,忽然小声喊他名字。
她哽咽地说,“谢辞,我外婆出事了,我好怕.....”
“阿嬷年纪很大了....很大了....我想去看看她....我爸爸不准.....可是我想我阿嬷了,我怕再也看不到了.........”
实在是找不到人说了。
她说地断断续续,快要喘不上气。谢辞总算抓住了重点。他被许呦哭地心疼,立刻拿出手机问:“好好好别哭了,去哪看你外婆?”
看她愣愣地,谢辞哑着声音又问了一句,“你以前读书的地方?”
许呦潮湿着眼,没反应过来,点点头。
“叫什么?”
“溪镇。”
没过几分钟,谢辞把她扯起来,“机票订好了,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