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樵生是唐父住院的第二天才从北京赶回来的,唐懿没通知他,是江母知道消息来医院看望唐父却不见儿子的身影,她意识到不对劲才给江樵生打了电话。
唐父的情况已经稳定。
江樵生在病房待了一会,期间唐懿一直坐在chuáng边沉默不言,唐母看出两人不对劲,温声道:“你爸爸这边现在也没什么大问题了,你们俩今天就早点回去休息,明天再过来吧。”
唐懿不想走,唐母摸了摸她头发:“你这两天都没好好睡过觉,听妈妈的话,早点回去。”
唐懿只能妥协:“那你有什么问题记得第一时间给我打电话。”
唐母挥挥手:“樵生你们路上开车注意点。”
江樵生起身,点头说好。
两个人一前一后走出病房,一直走到停车场,江樵生才开口:“爸爸生病为什么不通知我?”
“我给你打过电话,但是没人接,后来忙起来就忘了。”唐懿语气有些疲惫:“况且爸爸的情况也稳定了,我不想耽误你工作。”
“在你眼里,我就是这么无关紧要的人吗?”江樵生看着她:“你是觉得,在我这里工作比亲人还重要?”
“我没有这个意思。”唐懿轻叹了声气:“我只是觉得情况既然已经稳定了,就没有必要让你大老远再跑这一趟。”
“为什么没有必要。唐懿,我们难道不是夫妻吗?”
“是,我们是夫妻。”
“那为什么我觉得你好像从来都没有把我当做丈夫来依靠。”江樵生熬了一宿,眼眶通红:“不管是工作还是家里的事情,我在你这里,永远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我只是觉得……”唐懿不知道如何开口。
“觉得什么?觉得告诉我我也不会在意是吗?”
“我没有这样想。”唐懿不想再在这些已经发生过的事情上多做争执:“江樵生,我不想吵架,我现在很累,只想好好睡一觉。”
两个人无声对峙着。
最终是江樵生先败下阵来:“车钥匙给我吧。”
唐懿从包里翻钥匙,车钥匙没找到,家里的钥匙倒先掉了出来。
她经常喜欢丢三落四,家里的门锁钥匙小小一把,结婚第一年就丢了三回。后来江樵生就给她弄了几个钥匙扣全都挂在一把钥匙上,沉沉一串,再没丢过。
钥匙扣有她喜欢的动漫人物,也有她和江樵生的名字,三四个挂在一起。
江樵生弯腰捡起来,一大串叮当响。
唐懿把车钥匙递过去,从他手里拿回家里的钥匙,大约是想到过去短暂的温馨时刻,她在上车前小声说了一句:“对不起。”
江樵生不知是听见还是没听见,什么也没说。
北京的项目已经到了尾声,江樵生这趟回来一直待到唐父出院才回去,临走的那天,唐懿在台里开会,两人没碰上面。
他们似冷战又不似冷战。
还会发消息,只是不常打电话。
六月夏至,江樵生一行人结束项目,从北京回到平城。
工作室有三个合伙人,江樵生和秦川是技术支撑,剩下那个叫周扬的是资金来源,他在平城给他们一伙人提前弄了个小庆功宴。
“可以带家属啊。”周扬这话主要是跟江樵生说的,他从秦川那里听了八卦,有心替两人缓和关系:“唐懿知道你回来了吗?”
“知道。”
“那叫她一起来呗,我们也好久没见了。”
江樵生本就有这个意思,拿了车钥匙出门:“地点等会发我。”
“你gān吗去?”
“接她下班。”
也是凑巧,唐懿那天刚好准时下班,两人夹在高峰期的车流中,都有些恍如隔世的感觉。
唐懿问:“你们游戏什么时候上线?”
“7月内测,顺利的话应该10月可以公测。””江樵生转头看了她一眼:“到时候我给你拿个内测账号。”
“好啊。”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都在刻意忽视之前的不快,尽力地粉饰太平。
聚会定在市中心的一家火锅店。
酒过三巡,唐懿已经有些醉意,江樵生没让她多喝,接过她的酒杯,放在自己面前。
“还好吗?”
“没事。”唐懿长吐了口气:“我去下洗手间。”
江樵生不放心,叫来同行的女生小叶陪唐懿一起过去。
小叶是江樵生的助理,那天的电话唐懿后来反应过来应该是她接的,只是在那样的时刻,是谁已经不重要了。
是她心存猜忌,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唐懿去了洗手间想吐但没吐出来,用凉水洗了把脸,见小叶捧着手机站在门口,随口问了句:“在看什么?”
“哦,是江总他们在北京项目部的合照。”小叶把手机递到唐懿面前,忍不住夸道:“江总的脸太上镜了,秦副总就一直说想要用他的脸当原型做个游戏人物出来。”
唐懿轻笑,垂眸看过去。
一行人里江樵生确实鹤立jī群,穿着妥帖gān净的白衬衫,被秦川搭着肩膀,唇边挂着浅浅的笑。
再往左。
是文婧。
唐懿神色淡了几分:“走吧,回去了。”
回到包厢,秦川已经有了几分醉意,嘴里嚷嚷着什么“圆梦了”、“老子这辈子也值了”。
周扬把他扒.拉着摁在座位上,笑道:“他这喝多了就这德行,别管他,我们继续喝。”
那天大家都喝得有点多。
唐懿被江樵生抱回来躺在家里的chuáng上时已经有些不清醒,江樵生拿毛巾给她擦脸。
隔着昏暗的光影,唐懿一瞬不眨地看着他,眼泪忽然毫无预兆地顺着眼角落了下来。
江樵生一怔,指腹轻轻从她眼角擦过,低声问:“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唐懿闭上眼睛,眼泪又落下,声音带着几分哽咽和委屈:“我有一个喜欢了好多年的人,可他就是不喜欢我。”
江樵生忽然沉默下来,他想起三年前婚礼那天,他在酒店房间外听见的那个名字。
LiBoChuan。
他知道那是唐懿的前男友。
可江樵生不知道的是,他此时此刻的沉默却是击倒唐懿最重的一把利剑。
房间里不再有说话声。
唐懿翻身背朝江樵生,黑暗里,原先还有醉意的双眸被泪水浸得格外清亮。
一辈子那么长,她不可能永远都做一个胆小鬼。
二零一五年的冬天,国内著名游戏公司联合平城一所游戏工作室共同推出一款MOBA类国产手游《荣耀》。
游戏一经上线,几乎火爆全网,一周内注册人数破千万,日均在线人数高达百万。
那段时间和《荣耀》有关的话题频繁上热搜,唐懿办公室的实习生在空闲休息时间讨论的都是这款游戏,连带着也经常听到江樵生的名字。
游戏的火爆带来得是巨大的收益,北京总部将庆功宴定在圣诞节那天。
江樵生提前两天去了北京,唐懿则是当天直接从出差的城市搭高铁过去的,这小半年来,两人依旧过着聚少离多的生活,不温不火的,像是一汪平静的湖泊,掀不起任何波澜。
那个夜晚的对话像是被尘封的秘密,谁也不曾提起。
在江樵生问唐懿要不要参加庆功宴时,她甚至有几秒的出神,视线落到他脸上,摸不清他到底在想什么。
唐懿最后还是答应了。
庆功宴定在江樵生当初住过的酒店,他是今晚的主角之一,被众星捧月,文婧紧跟其后。
两人郎才女貌,像紧紧挨着的双子星。
唐懿忽然后悔答应来这里,她刚从河北那边过来,灰头土面的,和这里的一切格格不入。
她转身进了一旁的安全出口,走到十七楼时,接到了江樵生的电话。
“到了吗?”
“江樵生。”唐懿在楼梯台阶处坐下:“我有点累,想先回去了。”
江樵生似乎在走路,背景音忽大忽小:“你现在在哪儿?”
唐懿将脑袋埋进腿间,沉默片刻才道:“十七楼,安全通道。”
“在那儿等我。”
江樵生来得很快,安全通道的门被推开,走廊的光随之落进来,楼道里的声控灯也跟着亮起来。
他走到唐懿跟前,几秒的光景,声控灯又灭了下去。
江樵生蹲下来,仰头看着她:“怎么了?”
唐懿低声说:“没事,就是有点累。”
江樵生借着窗外的光影看了她一会,倏地起身将她抱了起来:“我送你回房间休息。”
唐懿没有挣扎,这已经是他们这几个月来最亲密的接触。
江樵生的房间在二十七楼。
套房,有一整面落地窗,站在窗前,长安街的夜景尽收眼底。
江樵生的电话一直在响,大约是催他回宴会厅,唐懿接过他递来的热水,喝了两口说:“你上去吧,我在这里等你。”
他不太放心:“我叫小叶下来陪你。”
“不用,人家玩得好好的,叫她下来多扫兴。”唐懿笑:“我真的没事,就是有些困了。”
说话间,电话又响起,江樵生接通:“我马上就来。”说完,又看着唐懿:“我等下让人给你送吃的,你吃完再睡。”
“好。”
唐懿坐在吧台看着他往外走,心里有一闪而过的不舒服,又叫住他:“江樵生。”
“嗯?”他回头看过来。
真叫住好像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叮嘱道:“少喝点酒。”
江樵生很浅的笑了下:“我知道了。”
套房里很快安静下来。
唐懿窝在沙发的一角,紧绷的脑袋缓缓松懈,困意席卷。
她做了一个梦。
很短,醒来只记得最后一个片段,是她站在宴会厅那会,没有选择离开,而是径直走到了江樵生面前。
他的神情有惊讶有慌张。
醒来耳边还回响着他那句“唐懿你听我解释”。
唐懿觉得好笑。
难道自己潜意识里已经将江樵生想象成这样的人了吗?
可他不是吗?
也许吧。
唐懿拿到手机,有江樵生发来的消息,她刚刚睡得太沉,忘记有人要过来送餐,服务员敲不开门,只能把东西拿了回去。
江樵生让她醒了回个电话。
唐懿拨了回去却没人接。房间里闷得难受,她起身洗了把脸,拿上房卡去了楼下。
北京的冬夜格外寒冷。
唐懿是在便利店结账的时候看到手机推送的热搜。
#江樵生文婧#
#荣耀#
#荣耀江樵生#
她点进去第一个。
第一条微博是一个游戏博主三分钟前从游戏论坛转载的一条帖子,帖子内容是一位自称是江樵生和文婧大学好友的A某写的他们俩的爱恨纠葛。
高三毕业相恋。
大二下学期分手。
大三上学期文婧去清华做jiāo换生,江樵生为了她在筹备组建自己的工作室,他有幸被选拔进去,但后期实力不足被淘汰。
大三下学期,工作室成立,文婧结束jiāo换回到jiāo大,江樵生试图挽留,但文婧已经准备出国,两人彻底结束。
没想到毕业多年,两个人各自成家的人会在一起合作。
帖子将两人相恋到分开的内容写得格外细致,提到合作的事情更是把舆论的方向往情感原则问题上带。
有人在猜测他们俩会不会旧情复燃。
有人在心疼江樵生和文婧各自的爱人。
更多的是在看热闹似地抨击两人没有道德底线,连带着《荣耀》当天的在线人数跟着下降不少。
唐懿刚看完帖子的内容,江樵生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听筒里有一瞬间的沉默,江樵生问:“你在哪儿?”
唐懿走出便利店,大团白气呼出:“酒店楼下。”
“我过来找你。”
唐懿格外的冷静:“好。”
江樵生找来的时候,她已经喝完了两听啤酒,他没穿外套,只单着一件衬衫,额间有cháo湿的汗意。
他在她跟前缓缓停下。
唐懿起身将易拉罐扔进垃圾桶里,拍拍手说:“你陪我走一会吧。”
两个人沿着街道一直往前走,走到一个路口时,唐懿忽然停下来:“那晚也是这样。”
“什么?”
“你和文婧。”唐懿笑:“你还记得吗,你们散伙饭那天,平城也有这样一个路口,你背着文婧从那里走过,在路口等红灯。”
江樵生脑袋像是被什么敲了一下,心里泛着一阵喘不过气的疼:“唐懿……”
她都知道。
她原来都知道。
她什么时候知道,又知道多少。
江樵生说不出来,他紧咬着牙根,努力找回自己的声音:“我和文婧,很早就结束了。”
“帖子里的内容半真半假,我和文婧曾经约好一起去清华做jiāo换生,一起出国留学,但大二那年我父亲因病去世,打破了我所有的计划。我和文婧都要qiáng,她不可能陪我回平城,我要照顾母亲不可能陪她去更远的地方,工作室不是为她成立的,在决定回平城的时候,我就有这个想法了。”
“分开后,我确实有一段时间忘不了她,那毕竟是我用心付出过的一段感情。时至今日,我仍然没有办法否认当初对她的喜欢,可唐懿,人都会长大的,十几岁的喜欢到今天早就结束了。”
“和她合作是意料之外的事情,新迅是我和秦川周扬大学时的理想,我们高中就认识,曾经说好要一起去新迅,但他们为了我,也愿意跟我从小工作室做起。新迅主动向我们递来机会,我们不可能放弃,我也没有想到新迅的策划人是文婧。”
“不和你说,是觉得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不想让你多想。”
这大约是结婚以来,江樵生和唐懿说过最多的话,他想到什么说什么,眼眶说到通红。
唐懿不忍看他,低头看向两个人jiāo错的影子,眼泪掉下来。
她一直沉默,江樵生解释的声音也逐渐停了下来。
唐懿深吸了口气,抬手抹了抹眼角,突然道:“我有点口渴,江樵生,你替我去买点喝的吧。”
他应声,却又像怕她走掉,不肯挪动一步。
她忽然笑:“我不走。”
“那你等我。”刚才来的路上有一家便利店,江樵生跑过去,拿了两瓶水,结账的时候又想到她刚刚空腹喝了酒,把矿泉水换成了牛奶。
他不敢耽搁,结了账就往回跑。
唐懿坐在路边的花坛上。
江樵生把牛奶插好吸管递过去:“还是热的。”
唐懿眼睫轻颤,接过去喝了一口。
一瓶蒙牛纯牛奶250ml,唐懿花了十分钟喝完,路旁有垃圾桶,她起身走过去。
一步。
是十七岁那年的初遇。
两步。
是那个雨天共同走过的一段路。
三步。
是那一声新年快乐。
四步。
是高二那个夏天的夜晚。
五步。
是大学四年,她自欺欺人的忘记。
六步。
是和他重逢。
七步。
是在婚礼上他握住她的手说“不辛苦”。
八步。
是她以为他爱她。
九步。
是那一句没有说出口的生日快乐。
十步。
他原来真的爱她。
只是一切来得太迟了。
唐懿在十七岁等一场雨停,在二十七岁等一个人爱上自己。
她终于等到这天,可一切都已经来不及。
唐懿将手里的牛奶盒扔进垃圾桶里,转身看着站在原地的人影,格外冷静地说道:“江樵生,我们离婚吧。”
她短短一句话,将江樵生杀得片甲不留。
他有些痛苦的闭了闭眼睛,喉结滚动着:“唐懿,我不同意。”
身体有不适感传来,唐懿用力掐了下手心,让思绪稍微清醒些:“江樵生,我曾经也以为我们有以后的。”
她从十七岁开始说起,说那些不为人知的暗恋,说想和他白头偕老的心愿。
她将自己的心意一点点剖开袒露在他面前,是迟来的坦诚,也是在和过去做告别。
“江樵生,我们都做错了。”唐懿流着眼泪,哽咽着说道:“你毕业好久我才知道,原来文婧是高三下学期才转来你们班的,我明明比她先认识你,只是我不够勇敢。”
“你们班散伙饭那天晚上,我是想要去见你的,可偏偏又刚好撞见你和文婧在一起。”
“我总觉得老天在捉弄我,可后来和你重逢,我又觉得我被上天眷顾,只是我们都不够勇敢。”
“所以我们错过了。”唐懿泣不成声:“江樵生,我们从一开始就错过了。”
身体的不适感愈发qiáng烈,唐懿在昏倒之前看见江樵生惊慌失措的神情,和梦里一样。
他在喊她的名字。
唐懿抓着他的胳膊,在失去意识前说了最后一句话。
“我对牛奶过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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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懿醒来已经在医院,唐母发愣似地坐在chuáng边,见她醒来,抬头看过来,眼眶是红的。
“妈妈。”唐懿呼吸沉重:“对不起。”
结婚时,唐母曾经问唐懿是否做好准备要嫁给江樵生,她当时信心满满,自以为可以将这段来之不易的婚姻经营好。
可就像《石头记》里说的,凡是相爱的,最后都散了,凡事搭伙过日子的,最后都团圆了。
唐懿不愿意将就,想要江樵生的爱,却又不够勇敢和坦诚,这段婚姻被生活里的琐碎和感情里的猜忌一点点抹掉当初的美好,注定无法长久。
唐母握着女儿的手:“一辈子那么长,总要有一些波折的,但无论如何,生活都还要继续下去,说不定你往下走的第一步,就会遇到新的惊喜。”
唐懿沉沉应了一声,闭上眼睛的同时脑海里却闪现出江樵生最后留给她的惊慌失措。
“妈妈。”
“嗯?”
“江樵生呢?”
“在外面坐着。”唐母念道:“我来了就在外面,一直没动过,要我叫他进来吗?”
唐懿沉默片刻:“好。”
江樵生还穿着昨晚那件白衬衫,肩膀有一处不知在哪里蹭到的灰印,头发凌乱,眼眶红肿。
一身láng狈。
他在唐懿chuáng边坐下,低头抹了把脸:“对不起。”
“不怪你。”
结婚三年,他们除了第一年甚少有坐在一起吃饭的机会,家里的采买都是唐懿负责,他不爱喝牛奶,她也不曾买过,都以为是不喜欢才不买。
江樵生抓着她的手,额头抵在她的手心处,声音有压抑过的哽咽:“不离婚行不行?”
唐懿没有将手抽回来,手心里盛着滚烫的泪水,像是直直烫进她心里。
她鼻尖一酸,看他如此láng狈也不曾心软:“这么多年,我也有些分不清对你到底是喜欢还是执着。”
“或许分开,我们才能看得更清楚。”
他在她平淡冷静的语气里终于意识到,她是真的做好了将过去一切抛下的准备。
即使新的未来充满许多未知。
遗憾的是,他连一句挽留的话都没有资格说出口。
去民政局的那天,已经是新的一年。
唐懿和江樵生从民政局里出来,阳光大好。
她看着他,忽然道:“江樵生。”
“嗯?”
“是新的一年了。”唐懿看向远方:“我们都往前看吧。”
他同她看向同一个远方,应道:“好。”
江樵生之于唐懿,就像人生里淌过的一条河,你从河里走过,但并不代表拥有这条河。
他们的婚姻从一开始就埋下了雷。
一个爱了很多年,一个才刚刚开始爱。
在这段婚姻里,唐懿和江樵生或许都有错,但爱情没有对错,只是彼此在爱的这个课题上还不够成熟。
冬日泛滥的冷意蔓延。
江樵生沿着街边一直往前走,竟不知不觉间走到八中门口,他借口看望老师走了进去。
八中前两年翻修过,过去破破烂烂的操场焕然一新。
江樵生顺着跑道走了一圈,冬日的阳光刺眼,他抬头望过去,恍惚间忽然想起那个秋天的午后。
阳光也是像今天一样,灿烂耀眼。
他走到角落的帐篷,看着趴在帐篷里的女生,笑着唤了声:“同学。”
女生大约是被吓到,气鼓鼓抬起头,却不知为何突然语顿。
江樵生并未注意到,笑着问她借了两瓶水。
后来,他以为他还了。
可是并没有。
原来,他从一开始就已经欠着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