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能凭爱意要富士山私有/”
——陈奕迅《富士山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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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懿到家时已是半夜,家里不同以往的冷清,玄关处和客厅都点着灯,笼着昏huáng的光影。
平白多了几抹温馨的意境。
她静静站在玄关处,食指勾着钥匙,手心裹着锋利的边缘,只片刻又松开,才抬脚朝里走。
男人倚在客厅的沙发旁,唐懿刚要开口,余光瞥见摆在茶几上的蛋糕,喉咙像是猛地被塞了一团棉花,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今天是江樵生的生日。
她竟然忘了。
浅眠中的男人许是察觉到什么,陡然醒来,下意识做了一个推眼镜的动作,手却没碰到实物,人也彻底醒了。
唐懿手心又攥紧,钥匙咯得生疼,声线却未曾透露半分:“对不起。”
“嗯?”江樵生有轻微的近视,不戴眼镜看人时总有种多情的错觉,这会看着唐懿亦是如此:“什么?”
“你的生日,我忘了。”
不是工作忙来不及赶回来。
也不是什么其他可以被谅解的理由。
她就是简单的、纯粹的忘了。
唐懿除了感情,在其他方面从来不藏着掖着,时常坦白的让人不知道怎么怪罪。
江樵生看着她,微微地笑了笑:“没关系,也不是什么特别重要的日子。”
可唐懿并没有因为他的这份谅解而得到多少宽慰,她更希望他会生气,哪怕是争吵,也好过现在这般善解人意。
只是时至今日,他们之间需要的仍旧是装模作样的粉饰太平。
唐懿不想潦草收场,做最后的弥补:“我明天休息,我们要不要一起出去吃顿饭?”
“恐怕不行。”江樵生站起身,他身量高,遮住了大半的光影,眉眼间多是疲惫:“我明天一早就要回北京。”
半年前,江樵生的工作室和北京一家游戏公司合作开发一款新游戏,最近几个月到了收尾的阶段,一整个工作室的人都在北京出差。
想来今天也是挤着时间赶回来的,怕打扰她工作,连一个电话一条信息都不曾有过。
思及此,唐懿心里免不了多出几分愧疚:“那我明早送你去机场。”
这回江樵生没拒绝,说了声好,又道:“很晚了,你快点收拾收拾,早点休息。”
“嗯。”
唐懿看着他往卧室走,收回视线时瞧见茶几上的蛋糕,抿了一下唇,又叫住他:“江樵生。”
男人停住脚步,转头看着她,目光里像是有期盼。
只可惜隔得远,光影又黯淡,那时的唐懿并未看得分明,她只看见挂在墙角的电子钟已经过了零点。
是新的一天了。
唐懿张唇:“晚安。”
江樵生没着急应声,停在原处静静看着她,长久的沉默里,唐懿恍惚听见他的一声轻叹。
紧随其后的也是一声听不出情绪的“晚安”。
唐懿眼睫轻颤,心头忽地涌上一阵尖锐而绵长的刺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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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给江樵生对唐懿的人生来说是意料之外的惊喜。
那时她刚从读大学的城市调回平城,到了适婚的年纪身边仍旧没个伴,母亲着急,三天两头安排相亲。
唐懿推了一次就还有下一次。
在一场秋雨后,她终于妥协,答应见一见母亲朋友的妹妹同学家的儿子,关系远到唐母自己没能记清楚。
“这些旁的关系都不重要,你只要记住今晚七点准时到地方就行。”唐母怕唐懿临阵逃跑,那一天打了好几通电话提醒她。
“知道了,我已经在去的路上了。”下班赶去相亲地点的路途中,唐懿又接到母亲的电话,没聊几句,出租车已经在目的地停下。
她匆匆道:“好了妈妈,我已经到了,回家再和你说。”
平城的秋天有漫长的雨季,细雨绵绵。
唐懿从车上下来,一路跑过去,等到约好的餐厅时,已是一身的cháo湿。
她对着门口的玻璃理了理头发,又深呼了口气,才在服务员的引领下走了进去。
定好的包厢空无一人,只一件黑色西装搭在椅子边,服务员只负责将人带到,并未多留。
唐懿犹豫片刻,人站在包厢门口,没有进去。
餐厅是仿江南的建筑,走廊另一侧的木质窗扇被一横杆撑开,露出庭院屋檐的轮廓。
秋雨淅沥,沿着檐角滴落。
唐懿正看得出神,身旁忽地落下一声:“唐小姐?”
她下意识扭头望过去。
男人穿着件质地良好的白衬衫,领口的扣子松了两颗,面容清俊,一双黑眸漆黑狭长,盛着一抹光亮。
几秒的时间里,他似乎确定了来人的身份,微微笑了笑:“怎么不进去?”
唐懿还未从心底的震惊中回神,反应有些迟钝,所有的话都像是梗在喉咙里,不上不下。
江樵生并未在意,走近一步掀开帘子道:“先进来坐吧。”
唐懿终于回神,垂下眼帘遮住眼底涌动的情绪,喉咙微动,才咽出一声好。
包厢里的光线要稍暗几分,唐懿直至坐定,才重新将目光落到对面人的身影上。
头发比从前要短一些,也少了几分少年气,样貌变化不多,褪去了少年时期的青涩,棱角清晰分明,带着几分成熟气息,仍旧是一张极英俊的面孔。
他提起茶壶往唐懿面前的空杯添茶,衣袖卷了两道,腕上一抹名表,边缘在光影下熠熠生辉。
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手背上曾留下的一道疤痕被岁月淡去,不留任何痕迹。
“唐小姐是不是有心事?”江樵生放下青花瓷文的茶壶,一脸善解人意的看着唐懿:“如果有什么不方便,我可以理解,毕竟相亲——”
他停了下来,但话里的意思唐懿知晓。
她手摸到添了半杯茶的茶杯,抿了一下唇:“没有,我只是惊讶像江先生这这样的人也会来相亲。”
江樵生很是好奇:“我这样的,是什么样的?”
唐懿一时语塞,沉默半晌才道:“总之和我印象里的相亲人士不太一样,太——”
她一时半会没想到什么合适的词。
“嗯,太招摇了是不是。”江樵生将话茬接了过去。
“也不是。”
“那就是太好看了。”
“对。”唐懿点头认可。
江樵生笑了出来:“看来唐小姐对我的评价挺高。”
唐懿没有再说什么,端起茶杯抿了口茶。
那是一场极为和谐的相亲。
唐懿和江樵生在很多方面都有超乎常人的默契,口味一致、兴趣相仿,就连喜欢的电影都有重合。
结束时,傍晚下起的秋雨还未结束。
江樵生望着那缠绵的雨势,看了眼腕表,提道:“时间不早了,我先送你回家。”
唐懿没理由拒绝。
两人撑伞往停车场走,淅沥的雨滴砸在伞面上,江樵生顾及唐懿的步伐,步子迈得不快。
唐懿盯着江樵生握伞的那只手,有几分出神。
过了会,她视线略微向上,男人的侧脸轮廓硬朗,下颌线清晰,脖颈侧还有一颗淡色小痣。
和记忆里如出一辙。
唐懿看了几秒,垂眸望向脚下湿沥的路面,恍惚中好像回到了七年前。
她记得,那天也是这样的天气。
唐懿第一次见到江樵生那年,平城的秋天和往年一样,在十月进入漫长的雨季,一场接一场的秋雨,裹挟着cháo湿低冷的水汽向这座城市袭来。
八中的校运会也在这场秋雨中缓慢而热烈的进行着。
唐懿的腿有旧伤,没有参加任何项目,一整天都坐在班里的帐篷里照看物资,顺便温习课本打发时间。
偶尔听见外面肆意奔跑的少年赢得满堂喝彩,她也只是抬头望一眼,隔着重重人影瞥见一闪而过的蓝白色衣角。
午后短暂放晴,唐懿趴在桌上玩手机,同桌林央不知道从哪里跑过来:“玩什么呢?”
她把手机一摊,贪吃蛇的游戏页面。
林央忍不住翻白眼:“你不无聊啊,还不如跟我出去看比赛。”
“不去,人太多了。”唐懿重新趴回桌上:“我还是在这里守着你们的东西比较舒服。”
林央也不qiáng求,陪她坐了一会,听见广播里在喊高二男子两百米的比赛通知,又急匆匆跑了出去。
唐懿的贪吃蛇卡在了最后一关,眼见着今天就要闯关成功,整个人不由自主地坐直,眼睛紧紧盯着手机屏幕,手下的每一步都走得格外谨慎。
只差最后两步。
她抿着唇,全神贯注。
耳旁忽远忽近的脚步声分不走唐懿的片刻心神,可偏生那一句不高不低的“同学”叫她走错了路。
一步错,步步错,满盘皆输。
唐懿堵着一口气抬头看向“罪魁祸首”:“你——”
男生站在帐篷外,穿着学校统一制定的蓝白校服,身形高瘦挺拔,一头利落gān净的短发,眉目漆黑俊朗,雨后放晴的阳光从他身后照进。
一下晃了唐懿的眼。
她一时语顿,男生并未察觉,笑了下自顾说道:“同学,能借两瓶水吗,等会就还给你们。”
眼前的少年带着蓬勃的朝气,笑起来惊为天人,让人挪不开视线。
那一刻,唐懿不可否认自己是个极其肤浅的人。
她有几秒的失神,直至听见远处的哨声才像大梦初醒,装作若无其事道:“可以,你自己从箱子里拿。”
“行,谢谢。”男生弯腰从一旁的箱子拿水,动作间,脊背拉出一条好看的弧线。
但那弧线稍纵即逝,他又站得笔直,朝唐懿晃了晃手中的水:“等会就还你们。”
唐懿点点头,看着男生的身影走远。
过了会,唐懿突然起身走了出去,可偌大的操场人来人往,男生早已不见踪影。
她站在原地,秋日午后的阳光带着慵懒的暖意,好似刚才发生的一切都是错觉一般。
林央从不远处跑过来:“你终于知道出来透透气了,我都怕你闷在帐篷里发霉了。”
“哪有那么夸张。”唐懿收回视线又朝里走。
林央跟过去:“你真的不去看比赛吗?”
“不去,我要等人。”
“等谁?”
“刚刚有人借了我们班两瓶水,说等会就还回来。”
林央哈哈笑:“你也真信啊,就两瓶水而已,说拿就拿了,怎么还会真的还回来。”
唐懿回忆起男生的样貌,大约是美色误人,她格外较真:“他不会的。”
那个下午,唐懿没有离开帐篷半步,可直到傍晚也没等到那个男生,林央笑她执着又天真。
唐懿无话反驳,心情如同第二天去而复返的秋雨一样,带着绵长的落寞。
校运会由于天气原因拖拖拉拉开了三天。
最后一天下午是唐懿回医院复查的日子,她拿着假条去高三教学楼找班主任签字。
签完字出来时,天空飘起了细蒙蒙的雨雾,不大但很密,明明天气预报说今天没有雨的。
唐懿叹了口气,她的腿还不能剧烈运动,只能估摸着从这里走到学校门口要多长时间。
一旁的楼道有人下来,唐懿往旁边挪了挪,低头给母亲发消息。
对方撑伞的动静分明,她抬头看了眼。
恰好男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也回头看了过来。
黑色的伞檐微抬,露出一张极英俊的脸,乌发黑眸,比那天更近的距离,唐懿甚至能瞧见他校服短袖下,胸膛随呼吸起伏的微弱弧度。
男生眼里有几分笑意:“是你啊。”
唐懿心跳早就乱成一团,也不知道说什么,只好生硬地“嗯”了声。
他问:“你在这儿等人?”
“不是,我在等雨停。”唐懿说完,才觉出这话多多少少有些疼痛非主流的意思,脸禁不住一热。
男生倒是没笑话她:“这雨估计一时半会是停不了,你要去哪儿,我顺路送你过去。”
唐懿有几分犹豫。
男生又说:“就当是感谢你借我的那两瓶水。”
唐懿这才答应:“那麻烦你了。”
“小事。”
雨势愈来愈猛,细蒙蒙的雨雾下成了连绵的雨帘,男生撑着伞,伞檐微微向下压着。
唐懿怀里抱着书包,忍不住偷偷打量着他。
少年人的棱角还不够深刻硬朗,但也是足以撑起英俊二字的轮廓,鼻梁从她的角度看过去格外高挺,延顺着往下是白皙修长的脖颈,颈侧的淡色小痣在那一片雪白间显得尤为清晰。
唐懿眼睛眨动两下,不敢多看,视线自然而然落到他撑伞的那只手。
如青竹般的腕骨扣着一截红绳,手背处凸起的青筋被一道还未结痂的新伤横亘断开。
她盯着那道伤疤看了一路,直至分开时,才想起还没问及他的名字,只是那时男生已经撑伞走远。
留给她的仍旧是一道高瘦背影。
这一场秋雨断断续续落到了十月末,平城进了枯树huáng叶的深秋,八中也迎来高一、二年级的期中考试。
考完全校大扫除,晚自习之前三个年级的卫生委员互查各年级卫生情况,最后的评分结果关系到下个月的流动红旗。
傍晚时分,唐懿站在走廊处,望着校园里的人来人往,眼睛眨呀眨,瞧见的全是陌生面孔。
她觉得无趣,又进了教室。
唐懿的贪吃蛇仍旧卡在最后一关,无论她怎么努力却始终都差那一步,离胜利看似那么近却又那么远。
她不肯放弃,这会儿又玩了起来。
教室外不知何时热闹起来,唐懿再一次输掉游戏,无jīng打采的趴在桌上,靠窗边的白墙上是她随手涂画的人像。
外面的脚步声和说话声愈来愈近,她无意间一瞥,却在乌泱泱的人群里又看见那张脸。
穿着高三的校服外套,手里拿着卫生委员专用的打分板,正低头在勾写什么,夕阳拢着他的侧脸,线条更加清晰。
唐懿脑袋嗡的一声,在一片嘈杂的动静中听见自己呼之欲出的心跳声。
男生并未朝这里看来,打完分,随着人流往下一个班级走,唐懿回过神忙不迭走出教室,停在门边,听见他和熟人说话。
“你们班这个窗户……”男生轻啧:“扣分。”
“不是吧江学长,你怎么比朗哥还严格。”这人求饶完又道:“不过话说,我朗哥今天怎么没来。”
“这你得问吴主任了。”
几个人说说笑笑,很快走远了,而唐懿花了一周的时间,才弄清楚男生的身份。
江樵生,高三理科实验班的班长,那天不过是帮朋友的忙才来的高二这边。
唐懿原本和他同级,只是高一时他并不像现在这样风头盛,知道他的人并不多。
高二分科后,他的成绩一下子窜了上来,人也跟着出名,但那时她因车祸休学一年,并不知晓这些。
那晚放学回家,唐懿在草稿纸的空处工整的写下那三个字。
“江、樵、生。”
她低念出声,感慨命运因缘际会的奇妙,话里多少带了几分笑意。
彼时窗外夜深人静。
十七岁的唐懿还不曾明了,她和江樵生之间,就如同她在游戏里走错的那一步。
一步错。
步步错。
从开始便是错局。
唐懿休学那一年,国内一所有名的游戏工作室开发了一款名为《传说》的大型3D武侠MMORPG游戏。
托表哥何云开的福,唐懿整个暑假都跟在他后面开团过本,成了最早一批的老玩家。
那天是个意外。
表哥何云开难得休息喊她上线开个新本,唐父在书房办公,唐懿只好去了家附近的网吧。
网吧开在小区对面的巷子里,从巷子的另一头出去就是八中。
那时候的网吧魔shòu争霸和传说两款游戏各占半壁江山,周末里面人很多,气味也不太好闻。
唐懿开完本,拿到想要的武器,跟表哥在线上说再见,下机时后排那边有几个男生很激动的叫了声:“我靠!紫炎剑!”
那是比唐懿那件武器珍稀一百倍的一件装备。
开到紫炎剑的男生周围很快挤了一圈人。
唐懿是个游戏迷,自然也被吸引过去,她从人群的缝隙中瞥过去。
男生大半身影都没在椅背的yīn影里,只看见握着鼠标的那只手,修长漂亮,手腕上还扣着一截红绳。
唐懿觉得有些眼熟,从一旁走近了些,看清男生的脸,而后快速地瞥了眼电脑屏幕。
一名白衣飘飘的剑客,手执据说是《传说》十大珍稀装备之一的紫炎剑,头顶一行绿色小字。
——[电信五区]·樵夫。
唐懿默默记下那几个字,趁着周围人散开之前快步离开了网吧,回到家后,唐父大约是出门了,她溜进书房,登录自己的游戏账号。
电五是大区,早一批玩家都在这个区,唐懿除了经常玩的一个号,还有两个满级小号。
她用了资料信息是男性角色的那个号,在添加好友的面板上输入樵夫,接着点了查找,很快弹出一个账号。
点开详细资料,看到位置信息在平城,唐懿差点没叫出来。
她手握鼠标,犹豫好久才点下那个添加好友的按键,为了能更快的通过,她还在验证信息那一栏写上一句话。
——你好,下午在网吧看你开出紫炎剑,想问你出不出。
对方很快通过验证,并发来一条消息。
[16:45:23][密聊][樵夫]:抱歉,不出。
唐懿回了句好的,在纠结还要不要再说些什么的时候,对方的头像变暗,已经下线了。
之后很久,樵夫这个头像都没有再亮起来。
那一年,平城的初雪来得格外早,在圣诞节来临前陆陆续续下了两场雪,唐懿平时周末没什么事,就在游戏里挂着号水经验。
和江樵生第一次组队是在圣诞节那天。
唐懿中午出门陪林央吃火锅,回来时习惯性登上游戏,没多久,密聊的窗口抖了下。
[13:22:09][密聊][樵夫]:玄武dòng的本,来吗?
唐懿几乎没有犹豫。
[13:22:55][密聊][唐生]:来。
江樵生很快发来了组队邀请,唐懿进去之后队内有人问她开不开麦,她打字说在家不方便。
[13:25:05][小队][唐生]:我能跟上,有情况我会给信号。
发完消息,耳麦里传来熟悉的声音:“那开吧。”
唐懿当时手一滑,差点带错技能。
玄武dòng的本算中等难度,唐懿经验足技术好,一个副本打完,玩琴师的那个男生在语音里夸她:“哥们,玄阳玩得不错啊,等会还有个副本,一起玩吗?”
她还没说话,就听见另外一个男生说:“阿扬应该快回来了。”
琴师:“他那水平能跟唐生比吗,今天不带他了,你说呢樵夫?”
唐懿屏息。
江樵生隔了几秒才出声:“你玩吗,唐生。”
[14:04:55][小队][唐生]:我可以玩,但你们朋友怎么办?
江樵生似是笑了声,嗓音很低,隔着电流像是有温度:“他水平太菜,我们先开。”
唐懿耳朵一烫,下意识啃着指甲,单手敲字。
[14:07:53][小队][唐生]:好。
那个下午,唐懿跟着江樵生他们过了三个本,结束时,琴师在队麦里喊着:“樵夫,你在哪儿找来的高手啊,太qiáng了。”
江樵生大约是看了聊天记录:“好像是来找我收紫炎剑的。”
[17:04:09][小队][唐生]:……
[17:04:23][小队][唐生]:我就是开个玩笑。
队内麦笑成一片,江樵生说话时也带着几分笑意:“我晚点还有事,先下了,有空再玩。”
唐懿没来得及和他告别,退出队伍后点开他灰掉的头像,发现他签名那一栏多了一行字。
——我本渔樵孟诸野,一生自是悠悠者。
她跟着念了一遍,还没细品其中的意境,门外传来父母进门的动静,只好匆匆关了电脑下线。
那之后,唐懿收到了琴师和武僧好友申请,后来只要她上线,必定要邀请她一起打游戏。
江樵生大多时候都在线。
她一直不开麦,有一次琴师开玩笑问她是不是女生,唐懿心下一惊,还没说什么,武僧把话接了过去:“事先说明我不是歧视女生,只不过这个游戏玩到现在,我还没碰到女生能把纯阳玩到这个程度的。”
唐懿紧随其后在队伍里发了一条消息,解释自己平时都在家玩游戏,如果动静太大,会被父母骂。
江樵生冷不丁问了句:“你不会是小学生吧,先说好,我们可不带小孩子玩游戏。”
[14:33:53][小队][唐生]:我都高二了……
琴师笑起来:“那我们三都比你高一届啊,以后见面出来玩可不得叫一声学长。”
见面这个词太遥远,唐懿还不敢想,故意插科打诨回了句。
[14:34:54][小队][唐生]:滚吧,游戏里还不是叫我大哥。
几个人笑成一团,唐懿坐在电脑前,听着耳麦里江樵生时而传出的动静,心里涌出难以言说的喜悦。
元旦放假那三天,《传说》有新年任务,开本掉落稀有装备的几率翻倍,唐懿把大号jiāo给帮会里一个亲友刷任务,自己偷偷跑去了小号。
只有江樵生一人在线。
她小窗问他玩不玩,江樵生很快发来组队邀请,是个双人副本,主线打boss,支线开宝箱。
[14:04:23][小队][唐生]:琴师他们呢?
江樵生开着麦:“家里有事,你怎么这个点上线?”
[14:05:18][小队][唐生]:刷完这个任务就下,今天我也玩不了,晚点有事。
江樵生:“行,那我开了。”
结束时,江樵生在密聊里给唐懿发了条消息。
[14:45:55][密聊][樵夫]:23xxxxxxxx,我的□□,方便的话可以加一下,我拉你进群。
唐懿看着那串数字,手悬在键盘上,好半天才敲下去。
[15:34:46][密聊][唐生]:行。
江樵生说他下了,唐懿还有些不敢相信,那瞬间的心情简直难以形容,心里像是掀起海啸。
她找何云开要了一个小号,改了密码和个人信息,空间里还有何云开很久之前更新的篮球状态。
是一个很男生的号。
江樵生很快同意了她的好友申请,并将她拉进了琴师和武僧都在的那个群,是他们自己帮派的亲友群,人不是很多。
群里热热闹闹欢迎了一通,唐懿学着男生的口吻在群里水了一会,怕被发现什么,很快下了线。
晚上吃完饭,唐懿在爷爷奶奶家玩,零点的时候,手机震动了一下。
她以为是林央发来的消息,打开一看。
来自樵夫。
——新年快乐,唐生。
唐懿有那么几秒大脑是空白的,她反复切进切出软件,以确认这不是自己的错觉。
那一年,城市还没有禁燃令,零点时分,窗外烟花噼里啪啦炸开,唐懿看着那条意料之外的消息,又喜又忧。
喜的是收到了江樵生的祝福,忧的是这祝福是给唐生的,而不是给唐懿的。
元旦过后不久,八中进入期末季,唐懿被父母严令禁止再进书房,江樵生他们倒是时常在线。
有时候也会问她玩不玩。
唐生:【玩锤子,我妈说这学期期末我英语再考不及格,我就别想再碰游戏了。】
英语不好这一点,唐懿并没有撒谎,琴师也没有吝啬他的笑声,发了一长串的哈哈哈。
琴师:【男生英语普遍不好,正常。】
唐懿并没有因为他的安慰好受多少,随便扯了几句,就借口下线了。
过了没几天,江樵生突然小窗她。
樵夫:【你邮箱是不是这个号?】
唐生:【没错,怎么了?】
樵夫:【晚点给你发个东西,你看一下。】
唐生:【行嘞,啥东西啊?】
樵夫:【好东西。】
唐懿一瞬间以为江樵生是不是给他发了什么带颜色的东西,担惊受怕一天。
晚上回去她在唐母跟前各种软磨硬泡,才被允许进书房碰一会电脑。
唐懿快速登上邮箱,江樵生是中午那会发的邮件,没内容,只有一个附件,标题是唐生。
她点开,是一份高中英语重难点合集。
唐懿愣住了,那一瞬间的感觉就像是坐过山车飙到最高点时,心跳在qiáng烈失重之下,想要肆无忌惮的放声大叫。
可唐懿又忍住了。
过山车从最高点滑落,带过一路的风声,在是起点也是终点的位置停下,带给人无尽的空虚。
唐懿给江樵生发消息表示感谢。
樵夫:【小事,都是之前高二用过的资料,你好好复习,争取寒假游戏见?】
唐生:【那必然不在话下。】
江樵生下线了。
唐懿却陷入复杂的情绪里,江樵生的好都是给唐生的,可唐生和唐懿注定了是一个人。
高二和高三的jiāo集很少,唐懿并不是每天都能遇见江樵生,在网吧那次是意料之外的事情。
她抱着试探、好奇和一抹连她自己也说不清的感觉去接近江樵生。
像是一朵含苞待放的花,在追逐光的一点一滴里,悄无声息地绽放。
作者有话要说:
先跟一直等更的宝贝们说声抱歉,这篇文从这章开始可能要暂时改为周更。
真的很对不起,这个故事我很想写好,但它也远比我想象中更难把控,我想多出一点时间来写好这个故事。
真的很抱歉,也谢谢你们的喜欢。
唐懿的期末成绩达到父母预期,整个寒假只要没事都和江樵生他们几个泡在游戏里,和江樵生的关系也越来越熟稔,彼此会闲聊、吐槽,偶尔还会开一些无伤大雅的颜色笑话。
她也由此知道他爱听陈奕迅的歌,喜欢昆汀·塔伦蒂诺和周星驰的电影,讨厌香菜和茄子。
但这些熟悉和亲近都仅限于游戏里,现实中,她对于江樵生来说,仍旧是极其陌生的存在。
寒假结束后,高三进入冲刺期,江樵生只有周末才会上线,整个学期,唐懿在学校也只见过他三次。
第一次是她和林央去高三那边jiāo英语作业,爬楼时只顾着和林央说话,无意间走错楼层,从理科实验班门口路过。
那天真的好巧。
江樵生刚好坐在靠窗边的位置,低头戴着黑色的耳机,手下飞快地在写着什么。
唐懿不敢停留,只一眼便收回,余下的路全在猜测他耳机里在放着什么。
这之后不久,唐懿又在篮球场碰见过他一次。
那会已经是傍晚,江樵生和几个男生有说有笑从球场里出来,唐懿走在前头,故意放慢脚步,等着那一瞬间的擦肩而过。
少年人带着蓬勃的朝气,混着暮chūn的风,让唐懿以为周围的空气都隐约沾上了他的温度。
她暗自窃喜这看似偶然实则饱含了少女无数小心机的偶遇,默默追随他的身影,收集和他有关的无数小事。
最后一次遇见,已经是立夏。
那天高三在拍毕业照,隔得很远都能听见那边的热闹动静,唐懿的座位正对着他们拍照的地方。
一节课心思全在窗外。
快下课时被英语老师叫起来回答问题。
她支支吾吾不知问题是什么,林央在一旁提醒,声音小的跟蚊子似地,一句也听不清。
这一举动惹恼了王老师,她叫唐懿站着听课,恰好下课铃响,又叫她跟着来一趟办公室。
王老师是高三文科某班的班主任,她的办公室自然是设在高三那边的。
那一路,唐懿胆战心惊,既期盼着发生什么,又担心在这样尴尬的时刻碰见江樵生。
只可惜一路走过去,什么也没发生。
唐懿挨了一顿批评,顺带兼职课代表的工作,抱了一沓作业本从办公室出去,沿路都是穿着校服的陌生面孔。
她抱着一丝幻想,试图从人群里找寻出那道熟悉身影。
但走路不专心是要付出代价的,唐懿被身后一道突如其来地冲劲撞倒,从没走完的台阶直接摔到拐弯处的平台上。
她出过一场很严重的车祸,腿不仅伤了骨头,小腿外侧还有一道很长的疤。
唐懿抱着膝盖,疼得冷汗直流。
撞倒她的男生不知所措,后赶来的女生想要看看她伤在哪里,小心翼翼地掀开她的校服裤。
那道很长的疤bào露在人前。
周围传来不小的惊呼声,但唐懿已然顾不上,疼到快要说不出话来:“能不能借一下手机,我打个电话。”
“我给你找。”女生回头去借手机。
很快地,和手机一道而来的还有一个熟悉的人。
江樵生从人群中挤进来,和那个女生一齐蹲在唐懿面前,等着她打完电话,才问:“是伤到膝盖了吗?”
唐懿很轻地点了下头。
江樵生目光落到她腿上,唐懿知道他会看到什么,下意识动了下腿,觉得有些迟来的难堪。
但江樵生并未说什么,只是动作很轻地将她被卷起的裤脚又松了下来:“我们先送你去校医室。”
撞倒她的男生主动请缨从地上抱起唐懿,之前那个女生跟着一起,唐懿在下楼时回头看了眼。
周围的人群散开,江樵生蹲在原处,默默捡着地上散落的作业本。
去校医室的路上,唐懿知道他们和江樵生是同班同学,男生叫杨承,女生叫文婧。
杨承一直在道歉,唐懿坐在校医室的病chuáng边,缓过那阵最qiáng烈的刺痛,声音有些gān涩:“没关系,是我自己走路不专心。”
校医检查不了骨头的问题,只能给唐懿简单处理一下手上的擦伤。
文婧还有别的事情,并未久留,她走后没多久,江樵生过来了。
他空着手,唐懿在想那些作业本去哪儿了。
江樵生问了几句她的情况,手搭到杨承肩膀,看着唐懿没有说话。
唐父唐母来得很快,唐懿被唐父抱下楼,上车前,她回头看着站在不远处的两道身影。
“学长,今天不好意思,耽误你们拍毕业照了。”唐懿犹豫了几秒,又道:“祝你们毕业快乐。”
杨承大概还是自责,并未说什么,唯有江樵生很轻地笑了下:“谢谢学妹。”
唐懿直到车子开出很远还在回想那个笑容。
和初见时一样好看,一样让人心动。
唐懿的伤不算严重,但动到了旧伤的地方,需要静养。那学期剩下的两个月,唐父请了老师来家里给她补课。
江樵生不常上线打游戏,但却经常在群里出没。
唐懿以前白天在学校没什么时间碰手机,现在请假在家,反而时时能碰上江樵生。
不过两人也没有一天到晚的聊,江樵生毕竟是高三,总有要忙的时间,而唐懿也在补课,只是碰见的时候,多少会聊上一会。
八中高考前一周会放假。
江樵生他们几个又开始玩游戏,有一回唐懿听到他们在聊大学的事情,她装作好奇,随口问了句他们准备去哪儿。
琴师:“我和武僧成绩差不多,目标是上海jiāo大,樵夫保底是jiāo大,打算冲一下清华。”
唐懿上网搜了下jiāo大和清华这几年的分数线,默默退了游戏,拿起试卷开始努力。
那时的她满腔欢喜,一心想要捕捉和他有关的一切,像个莽撞的斗士,一路磕磕碰碰,撞入江樵生这堵南墙之中。
是粉身碎骨,是两败俱伤,皆不可知。
夜深人静的时候,唐懿被难题困住,心头不免涌上一层失落。
她和江樵生之间何止是分数的距离,再过不久,他就要去到天南地北。
可自始至终,他都以为她是唐生,是那个英语怎么学都很垃圾,游戏却玩得很好的高二学弟。
但游戏里的牵扯终究不能成为现实。
唐懿开始幻想,如果有朝一日,她能够以唐懿的身份站在江樵生面前,一切会不会有所不同。
一旦有了这个念头,怎么压都压不住。
大约是真的是上天眷顾,这样的机会很快被递到唐懿面前。
那是高考前一天,唐懿在群里祝他们几个考试顺利,江樵生还没上线。
琴师和她聊了一会,突然来了一句:“哎,等我们高考完一块来网吧开黑怎么样?”
武僧也附和着:“你打游戏总是不开麦,有时候我们都跟不上你,又不好意思说。”
他们左一言右一语,浑然不知电脑前的唐懿早已乱了心跳,只觉得这是天降的惊喜。
但她又有些犹豫,如果他们知道自己是女生,以后会不会就少了接触,当初她扮做男生,也是为了更容易接近他们。
唐懿知道这样的行为不算光彩,但那也是她唯一能想到和江樵生接触的机会。
如果没有那次网吧偶遇,唐懿可能直到毕业都不会拥有江樵生的联系方式。
这段时间的相处是她侥幸偷来的,她还没有十足的勇气去面对面具被揭开的结果。
唐懿没有一口答应下来,只说等放假再说。
她一直在等。
可有时候,有些等待注定是无望的。
高考在七号八号,江樵生他们班的散伙饭定在九号,唐懿永远记得那天晚上。
傍晚的时候,琴师他们说吃完饭去网吧开黑,如果唐懿晚上有空就来网吧找他们。
唐懿没回,但却怎么也静不下心学习。
等到七点多,表哥何云开放假过来看望唐父唐母,唐懿像是找到什么借口,拉着他去了网吧。
唐懿坐下玩了一局,战况很惨烈,何云开摘下耳麦问:“有心事啊?玩成这样。”
她不敢说,揉揉脸:“我去买瓶水,你要喝什么?”
何云开:“网吧里不是有。”
唐懿撇嘴:“贵啊。”
“水就行了。”
唐懿起身走了出去。
江樵生他们吃饭的地方离网吧不远,她也不知道怎么了,买了水后破天荒想绕过去看看。
唐懿从巷子里穿过去,饭店门口站了不少学生,大概是散场了。
她站在暗处,看着一茬一茬的人从里出来。
过了很久,才看见熟悉的人,只是很快,他又折返进去,再出来时,背上多了一个女生。
周围有起哄的声音。
唐懿整个人慢慢僵住。
江樵生背着女生走出人群,从巷子外路过。
女生大约是喝醉了,一直念念叨叨,在路口等红灯时突然扬起胳膊大声喊了一句:“我以后!一定要和江樵生一起……做出一款风靡全中国的游戏!”
江樵生低声应着,声音是她从未听过的温柔:“好好好,你别乱动,小心掉下来。”
借着路灯的光,唐懿看见女生胳膊上系着一截红绳。
那瞬间,巷子穿堂而过的风像是掺杂上了冷意,将她丝丝密密地包裹着,让呼吸也变得困难起来。
唐懿在原地站了很久,久到何云开因为担心她甚至都找了过来:“你在这儿gān嘛呢?”
唐懿恍然,大梦初醒。
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qiáng求。
她终于明白这个道理,深吸了口气,把手里的水递给何云开:“哥,我没买到我想要的那瓶水。”
“什么?”
“它被别人买走了。”
何云开看了她一眼:“那就换一家店买。”
“那不一样。”唐懿心里隐隐作痛,庆幸夜色遮掩,不让情绪毫无保留的bào露:“没买到就是没买到。”
晚了就是晚了。
高三那一年,唐懿过得不算轻松,她成绩一般,属于努力一把也只是有机会能上个好点的大学。
唐父唐母对她的要求不高,原先只希望她就近在平城读一个普通本科,没想到唐懿高考发挥超常,去了陕师大学新闻。
回八中拿录取通知书已经是七月末,傍晚时分,唐懿停在学校门口贴着的上一届高考光荣榜前。
过去这一年,她每次路过这里总是步伐匆匆不曾停留,可不用旁人说,她也能准确说出江樵生排在第几名,被哪所大学录取。
高二快结束的那个夏天,唐懿一朝梦醒,不再关注江樵生的一切,甚至连游戏都找借口说了再见后便再也没登过。
只是江樵生实在太优秀,哪怕已经毕业离校,他的名字却总能出现在女生闲聊的话题中。
高三的百日誓师大会,学校原本打算邀请江樵生返校给学弟学妹做一次演讲,只是后来不知怎么,来的人换成了和他考去了同一所大学的文婧。
唐懿对她并不陌生。
在那些听过无数次的属于江樵生的故事里,文婧这个名字也不曾缺席。
那日晴空万里,唐懿站在人群中,忽然想起在巷子里的那晚,女生趴在江樵生背上,说出的那句话。
——“我以后一定要和江樵生做出一款风靡全中国的游戏。”
风从很远的地方chuī来,唐懿忽地有些难过。
她和江樵生一文一理。
她甚至连和他并肩作战的资格都没有。
不。
也许曾经是有过的。
只是她错过了,错过了将一切变成现实的唯一一个机会。
从学校到家里,是一段很短的路。
唐懿从巷子里穿过,路过当初遇见江樵生的那家网吧,她走进去,在角落随便找了台机子。
唐生的账号已经有一年没登过。
唐懿输入账号,输入密码,点击登录时,却被系统提示账号密码错误。
她对着键盘看着屏幕,又输了一遍。
依旧显示账号密码错误。
屏幕浅淡的光芒映着唐懿有些恍然的神情。
原来她当初用唐生的身份潦草说出的那句再见,已经是她和江樵生之间最后的联系。
唐懿没有找回密码。
这个账号本就是她借来的,就像唐生和樵夫的那一段时光,也是她带着面具借来的。
樵夫和江樵生,都不曾在任何一个时刻属于唐懿。
从网吧出来,夜色来袭。
唐懿走到熟悉街头,恍惚间好像又回到一年前那个夏夜,男生背着女生从这里走过。
只是这一次。
她没有站在原地,而是从灰暗的巷子里走到落满星光的人cháo中,朝着和他们相反的方向走去。
唐懿一直往前走。
街边喧嚷吵闹,车水马龙,她头也不回,直至走出了有他的十七岁。
-
在大学的那四年里,唐懿过得很舒心,她本身就不是很内敛的性格,陆续jiāo了很多的朋友。
也在偶尔会打开游戏。
只是顶在头顶的名字不再是唐生。
大一下学期,唐懿的室友陈嘉禾暗恋一个男生,为了他开始接触《传说》这款游戏。
唐懿带着她玩了几次,后来绝口不提教她玩游戏的想法。
陈嘉禾不依不饶:“唐唐,你就当帮我个忙嘛!不然我这么垃圾的水平,他肯定不会带我一起玩的。”
唐懿被她吵得头疼,终究是妥协:“不是我想帮你,是我佛慈悲。”
陈嘉禾:“……”
大约是真爱的力量,陈嘉禾在唐懿的帮助下逐渐上手,和暗恋对象的关系也愈来愈近。
后来有一次,宿舍停电,她陪着陈嘉禾去网吧刷副本。
那天西安的天气不太好,yīn沉沉的,有风雨欲来的预兆,等到结束时,果不其然下起了大雨。
唐懿和陈嘉禾在屋檐下躲雨。
一旁的塑料帘子被人掀起,有几个男生从里走出来,接二连三跑进大雨里,还剩下最后一人。
唐懿转头看过去。
男生规规矩矩站在雨淋不到的地方,对朋友淋雨跑的热血行为并不感到热切,甚至还有几分不易察觉的嫌弃。
大约是注意到别人注视的目光,他猝不及防地转过视线。
唐懿被抓了个正着,qiáng装镇定拉着陈嘉禾往旁边挪了两步,想了想莫名觉得有几分好笑。
陈嘉禾给暗恋对象发完消息,问了句:“你笑什么?”
唐懿摇头:“没什么。”
后来再遇见,是在学校的图书馆门口。
那天也是个雨天。
唐懿等着陈嘉禾来送伞,男生从图书馆出来,撑伞要走的时候回头看了她一眼。
唐懿愣了一下,当时还没认出来,只觉得眼熟。
后来在一起的某天,唐懿才知道,在她陪着陈嘉禾去网吧的那几回里,李泊川遇见过她两次。
在门口躲雨是第三次。
图书馆是第四次。
第五次。
是唐懿请他吃饭,感谢那天在图书馆他送自己回宿舍。
之后的很多次,都是有来有往的相处。
在一起的话是李泊川提的,他比唐懿大一届,典型的理工男,没有那么làng漫,性子一板一眼。
情话也说得像在做实验汇报。
“苯基乙胺在专业领域里的解释是一种有机物,分子式为C8H11N。对空气敏感,有吸湿性,不与水混溶,沸点184~186℃,相对密度0.950,折光率1.526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