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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亡万花筒》128—1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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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曜石, 又被称为阿帕契之泪, 传说里,这是为死去亲人流下的泪水化成的黑色石头,谁拥有了黑曜石,就意味着永远幸福,不再哭泣。

林秋石是很久之后才知道黑曜石这个名字的含义的, 他问阮南烛,黑曜石这个名字是谁取的。

阮南烛说, 取名的是他的前辈。

那时候待在黑耀石里的还是另外一群人, 只是时光变化,人们来来去去, 不变的,唯有名字而已。

在察觉了林秋石异样后, 阮南烛休了一个长假,他把林秋石带到了一个热带岛屿上。

那个岛屿温暖潮湿,海水是漂亮的蔚蓝色,有白色的沙滩和高高的椰子树, 偶尔还能看见可爱的寄居蟹在沙发上匆忙溜走。细细的沙滩, 赤脚踩在上面, 会有些烫,柔软的沙子从脚趾缝隙里滑过, 带来些许痒痒的感觉。

阮南烛站在海水里, 裤脚挽起正在低着头摸着什么东西,林秋石坐在不远处的太阳伞底下, 看着阮南烛突然停住了动作,转身朝着他走了过来。

这是个小岛,人很少,格外的清静,在这里住了一个多月,阮南烛白皙的肌肤被晒黑了不少,不过变成巧克力色的阮南烛反而看起来更可口了,此时他顺手脱掉了湿乎乎的t恤,露出漂亮的,小麦色的腹/肌。肌肤上还有水珠滑落,顺着颈项到胸膛,再隐没入劲瘦的腰线。

阮南烛走到了林秋石的面前,伸手递给了他一个东西,林秋石接过来看,发现是一只很漂亮的彩色大海螺,他笑着接过来,道:“能吹响吗?”

“不知道。”阮南烛在林秋石旁边坐下,盘起腿随手拿起一个椰子破开,插进吸管慢慢的喝。

林秋石则开始尝试吹海螺,但是没什么经验的他,果然没能吹出声音,他歪了歪头,露出略微有些苦恼的表情。

阮南烛见状顺手接了过来,研究一会儿后,指着海螺的底部道:“好像这里要磨掉。”

林秋石:“那磨掉试试?”

“待会儿去找工具。”阮南烛说,“晚上想吃什么。”

林秋石伸了个懒腰:“我来做吧,你不是借了烧烤架么不吃鱼啊。”

阮南烛嗯了声,然后两人就躺在太阳伞底下打起了瞌睡。

谁知道过了一会儿,天公却不作美,厚厚的乌云覆盖了蓝天,海平线上也荡起了波澜。阮南烛先醒过来,他转头看见了躺在旁边还在熟睡中的林秋石,心中一动,凑过去亲了亲他的唇,把他唤醒:“要下雨了。”

林秋石迷迷糊糊的睁眼,还没反应过来,便被阮南烛直接抱了起来,转身进了身后的小屋。

林秋石被放在了柔软的床上,有一双修长的手在他发丝间穿梭,舒服的感觉让他有些分不清梦境和现实,他含糊的开口:“我做了个梦。”

“什么梦?”阮南烛问。

“我梦到你死了。”林秋石说,“我很害怕。”

阮南烛抓住了林秋石的手,亲吻着他的手指:“不要怕,我就在这里。”

“我还梦到了千里。”林秋石说,“我梦到他就坐在我旁边,问我要不要看电影,但是那部电影我看过好多遍了。”他睁开了眼,“好真实”

阮南烛看见林秋石的模样,心中微微一痛。

之前对于死亡,林秋石的反应都很淡漠,直到程千里离开,他所有的情感却突然爆发了。

那些积累在他灵魂深处的情绪全部涌了出来,压的林秋石喘不过气。

林秋石絮絮叨叨,说着他那些光怪陆离的梦,他还梦到阮南烛参加了谭枣枣的电影,一举成为了大明星,谭枣枣也没死,她结了婚,还生了一个可爱的女孩子

说着说着,林秋石的声音便低了下来,他似乎意识到了自己述说的都是不可能实现的梦境。

阮南烛叫他的名字,吻他,让他从这种臆想的状态之中抽离了出来,他道:“秋石,我在呢。”

林秋石神情恍然,他瞪大了眼睛,道:“南烛。”

阮南烛说:“我不会丢下你。”看到了程一榭的模样,他心中的某些念头更加坚定了,他说,“如果我出事了,我不勉强你一定要活下来。”

林秋石愣愣的看着阮南烛,似乎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

“这其实是好事。”阮南烛说,“如果没有门,我或许已经死了,不会加入黑曜石,也不会遇到你们,这是偷来的时间,不能太过贪心”他说着,又给了林秋石一个安抚的亲吻。

林秋石的情绪渐渐平静了下来。屋外下起了大雨,连带着海风呼啸,吹的窗帘簌簌作响。

他打了个哈欠,从床上坐起,眼神渐渐清明:“雨什么时候才能停。”

“估计还有一个多小时。”阮南烛说,“不急,反正还早。”

于是两人便趴在床边看着外面下雨,这种纯粹浪费时间的举动实在是太幸福了,他们不用去思考门,不用去担心失败的后果,只是相伴相依,只用看着彼此就好。

雨下了一个多小时,终于停了,阮南烛先出去,找酒店的餐厅借了烧烤的用品,然后又开始处理食材。

他对做饭不怎么拿手,低着头正在研究怎么切牛肉。

林秋石看着他的模样觉得有些好笑,便走过去道:“你生火吧,我来弄菜。”

“好。”阮南烛点头。

其实如果嫌麻烦,可以直接去找酒店的厨师让他帮忙弄,但林秋石和阮南烛却都选择了自己动手。

在经历了某些事情之后,现实里的一切都好像变得美好了起来,甚至于麻烦琐碎的事情也并不让人厌烦。

林秋石把阮南烛拿来的牛肉切了,又准备了些蔬菜,两人便站在海边烤食物。

用来烧烤的牛肉是顶级的,稍微用盐腌制一下烤出来就非常美味,林秋石烤好一块就往阮南烛嘴里塞一块,配上阮南烛那黑黑的肤色,他莫名的感觉像是在投喂动物园笼子里黑熊,于是喂着喂着,不由自主的笑出了声。

阮南烛自然是察觉出自己被林秋石嘲笑了,他把嘴里的牛肉咽下去,说:“你笑什么?”

林秋石道:“你觉不觉得我在喂一头熊?”

阮南烛挑眉。

“哈哈哈,就是动物园里的那种”他话刚说一半,就被不高兴的巧克力熊在脖子上来了一口。

巧克力熊咧开嘴,露出一排整齐的白色牙齿,道:“再笑熊就把你吃了。”

林秋石勉强息声,但肩膀还是在抖动,显然无法压抑住那澎湃的笑意。

阮南烛伸手就把他抱了起来,林秋石这么个成年男人,在他手里跟玩具似得,似乎一点重量都没有,林秋石直接被扛到肩膀上,嘴里叫道:“别别火、火还燃着呢!”

阮南烛道:“没事。”他扛着林秋石就进了屋子。

之后的事,自然是不能描述。

温存之后,林秋石觉得有点饿了,他晚上还没吃东西呢,便支着脚尖点了点阮南烛的背,道:“我饿了。”

阮南烛站起来,伸手把汗湿的头发抹到了脑后,起身出去看了眼他们两个留下的烧烤摊,无奈道:“全焦了。”

林秋石怒道:“能不焦吗?都这么久了”

阮南烛说:“你等会儿,我给你去找吃的。”他回屋子找了件外套,披在身上就出去了。

林秋石看着他的背影,趴在床上开始发呆,他从旁边拿起手机,,看见里面有几条未读短信。这些短信是半个月前发来的了,但是他一直没有看,事实上到这里之后他就没怎么用过手机。

林秋石想了想,点开之后发现很多人都给他发了信息,有的是担心他们的情况,有的则在询问他们的现状。

林秋石粗略的回了一下,便听到门口传来了脚步声。

他抬头,看到了阮南烛端着一个很大的餐盘,艰难的用脚开着门,从门缝里挤了进来。

“怎么拿了这么多?”林秋石放下手机,过去帮阮南烛接过了东西。

阮南烛挑眉:“这不是还早么,怕你晚上也饿。”

林秋石:“”他哪里会听不懂阮南烛的意思,耳根莫名的红了一片,道,“差不多就行了啊。”

都是成年人,在这岛上二人世界,于是几乎百无禁忌,能做的都做了。

阮南烛很不要脸的来了句:“吃不够怎么办。”

林秋石:“”他以前怎么没发现阮南烛的脸皮这么厚。

不过他倒是真的饿了,伸手拿起了餐盘里的食物,开始慢慢的吃。

阮南烛看见了放在一旁的手机,道:“怎么,有人给你打电话?”这一个月时间林秋石几乎都没有怎么碰过手机,阮南烛也不问,反正如果真有什么急事,这些人会联系自己的。

“没有。”林秋石说,“我只是看看之前的消息”他停顿片刻,小声的说,“有一榭的消息了吗?”

阮南烛摇摇头。

意料之中的答案,却让莫名有些失望,林秋石敛了眸子,继续吃东西。

“但是我猜到了一点他会去哪里。”阮南烛说,“你还记得卓飞泉么?”

林秋石猛地想起了什么,他瞪圆眼睛看向阮南烛:“你是说卓飞泉的妹妹——卓鸣玉?”

“对。”阮南烛道,“程一榭或许早就料到有这么一天了。”他料到了双人其中一人的死亡,却没有料到死掉的那个人,会是他的弟弟。

“那他”林秋石心里有些想说的话。

阮南烛却摇了摇头,道:“一切都只是猜测。”

林秋石心中微叹,没有再继续追问。

二人世界的时光总是美好的,不用想太多乱七八糟的事,只要好好享受人生便已足够。

每天睡到自然醒,吃美味的食物,看美丽的风景,和爱人相伴,这样的生活逐渐治愈了林秋石,他的精神状态开始恢复,虽然恢复的很慢,但发呆的情况的确是有了很大的好转。

看到这样的林秋石,阮南烛心中暗暗的松了口气。

两人在外面足足休息了两个月,才重新回到黑曜石。

这段时间都是陈非在带着顾龙鸣过门,陈非虽然没有阮南厉害,但也算是高手了,带着顾龙鸣拿着线索刷了好几次低级门,基本是让顾龙鸣渐渐习惯了在黑曜石里的生活。

看到林秋石和阮南烛休假归来,顾龙鸣十分的激动,道:“林哥,你终于回来了!”

林秋石道:“嗯,感觉怎么样?”

顾龙鸣道:“感觉挺好的。”他说话的时候,栗子就缩在他的怀里,看顾龙鸣撸猫的手法,应该也是个隐藏的猫奴,“你怎么黑了这么多?”

林秋石和阮南烛两人都黑了不少,肤色朝着巧克力色上靠,不过男孩子黑起来也没什么关系,倒是显得更健康。

林秋石看了眼自己的黑乎乎的手臂,笑道:“晒的。”

顾龙鸣笑道:“那还晒的挺均匀啊。”

林秋石心想其实也不是很均匀,脱了裤子就那一块是白的特别是阮南烛唔还挺性感的

当然,他肯定不敢把这话说出来,毕竟阮南烛还在旁边坐着呢,于是他便岔开了话题,问了些黑曜石的近况。

虽然程千里离开这件事对他们打击颇重,但大家都在努力的从沮丧的状态中脱离出来,逐渐恢复了之前过门的那种日常状态。

不知不觉时间已经过去了半年,但林秋石却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仿佛那些事情才发生在昨天。

阮南烛回来的第二天,白铭就上门来了,说是找阮南烛有些事情。

“你多久没有过门了?”白铭坐在客厅沙发上,问出的话一针见血。

“半年。”阮南烛的回答倒是很坦然。

“半年?!”对于这个问题的答案,白铭显然有些惊讶,他上下打量了阮南烛一番,道,“你真的是阮南烛,别不是什么人把你换走了吧?”

阮南烛瞅了他一眼:“有话直说。”

白铭扬扬下巴,示意去楼上的书房。

阮南烛转头对着正在看电视的林秋石道:“你也一起。”

林秋石指了指自己:“我?”

“嗯。”阮南烛给出确定的答案后,已经转身朝着楼上去了。

白铭和林秋石一样惊讶,不过他很快就接受了这件事,眼神里多了点别的意味,他笑道:“真羡慕你们。”

林秋石心想你羡慕我们做什么,能和自己偶像在一起的人,可是屈指可数。

三人到了书房,白铭和阮南烛开始谈事情,白铭说的第一句话,就抓住了林秋石的所有注意力,他说:“阮哥,你真的见过过了十二扇门的人么?”

阮南烛回答了两个字:“没有。”

气氛凝滞了片刻,白铭道:“没有?”

“没有。”阮南烛道。

白铭道:“可是那怎么可能,根据门的规则”

他话只说了一半,便被打断了,阮南烛说:“不用提门的规则了,我现在怀疑第十一扇和第十二扇门的规则和之前的会有所不同。”

白铭蹙眉。

阮南烛道:“我曾经和一个过了第十一扇门的人聊过。”

白铭看着阮南烛。

“他没什么想说的,但反复重申了一件事。”阮南烛道,“不要对其他人怀有歹意。”

白铭:“什么意思?”他一时间没办法理解阮南烛口中的话。

阮南烛道:“字面上的意思。”

“意思是不要杀人?”白铭站起来,在屋子里缓缓的踱步,他道,“那第十二扇门呢?第十二扇门又是怎么回事?”

“死了。”阮南烛道。“他没能过去。”

这个答案在意料之中,但却莫名的让人失望,白铭叹息:“所以直到现在,我们都不知道第十二扇门能不能通过?这如果是个骗局呢?根本没有什么新生。”

阮南烛却没说话,他的手指在黑色的圆木桌上画着圈,道:“你在焦虑什么?”

白铭却不语。

阮南烛观察着白铭的表情,却好似从他的表情里看出了某种东西,他眼神似笑非笑,道:“白铭,你陷进去了?”

白铭不客气的指了一旁坐着没说话的林秋石:“难道你没有?”

“我有。”阮南烛笑了起来,这笑容里多了点嘲笑和幸灾乐祸的味道,“但我不怕,他成长的很快,我们可以同生共死。”

白铭冷笑:“你舍得?”

“为什么舍不得?”这要是以前,阮南烛还会真被白铭抓住要害,但是经历了那么多的事,他此时此刻终于意识到,被留下似乎也并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活下来就是快乐么?那倒也未必。

白铭瞪着阮南烛,他想从阮南烛眼神里看出动摇,但最后却失败了。

阮南烛很坚定的,坚定的让他嫉妒,坐在他身边表情温和的林秋石仿佛成为了他的支柱,支持着他继续一往无前。

但白铭,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他扬声长叹,道:“栽了啊。”

阮南烛大笑:“你不是说你只是玩玩么?”

他这个好友,别看一副活泼好相处的模样,其实性子薄凉的很,身边男男女女来了又去,没想到也有栽的一天。

“我哪能知道呢。”白铭在阮南烛面前从来不伪装,靠在沙发上叹气,“他怎么就那么可爱,我当初也只是想玩玩而已——”

“好玩吧?”阮南烛道。

“真他妈的好玩死了。”白铭苦笑。

“对了,你第十一扇门是后年对吧。”白铭说,“线索是什么能说么?”

“可以。”阮南烛无所谓,“无解。”

白铭:“啊?”他一时间没反应过来阮南烛说的话,“无解?”

“字面上的意思。”阮南烛道,“我进去了两次,线索都是无解。”

白铭:“”他表情扭曲了一下,最后终于是忍不住骂了句脏话,这辛辛苦苦的进门又出来,最后得出了结论是无解,这不是耍人么。

“你就不慌??”白铭道,“你就带着这么个线索和你家小可爱一起进去?”

林秋石在旁边纠正:“我不是小可爱,他比我小。”

阮南烛来了句:“虽然年龄比你小,但总有地方比你大。”

林秋石:“”阮南烛不要脸!

白铭:“卧槽,你们还打情骂俏!”

阮南烛:“船到桥头自然直,急也没用。”

白铭无话可说,对阮南烛做了个佩服的手势,赞扬阮南烛这之前从未有过的乐观。

都说深爱的人是铠甲又是软肋,现在看来林秋石的确给阮南烛带来了很多,至少看着眼前的好友,白铭实在是没办法把他和曾经那个极度没有安全感的阮南烛联系起来。

每个人都在成长,林秋石如此,阮南烛也是如此。

“好吧,我先走了。”白铭说,“我晚上还和他约了饭,最近他在拍新片,能抽出时间见我也不容易。”他站起来,打算走了。

“不送。”阮南烛对着他摆摆手。

“有什么事直接打电话,能帮的我肯定帮。”白铭说,“离十一扇门还有两年,好好加油啊,阮南烛。”

“嗯,会的。”阮南烛应声,看着白铭离开了书房,下楼去了。

林秋石本来也想走的,却被阮南烛一把拉住了,他莫名其妙的看向阮南烛,却见他脸上多了点微妙的笑意,他道:“秋石。”

林秋石道:“嗯?”

阮南烛指了指面前的书桌:“我想在这里试试。”

林秋石愣了一会儿才意识到阮南烛什么意思,他耳根子瞬间红了,骂道:“阮南烛,你不要脸!”

阮南烛坦然道:“对啊,我就是不要脸。”

林秋石:“”一时间,他竟是有些怀念起了当时那个高岭之花般的阮南烛。

经过两次的进门, 阮南烛已经可以确定, 第十一扇门的线索并不会产生新的变化了。

第十扇门难度太高,他们不可能再刷第三次,况且两次已经足够,不能再用生命去冒险。如果程一榭没有离开,那么他们或许可以获得第三张关于第十一扇门的线索, 但奈何天不遂人意,出现了这样的意外。

大约人生多是如此, 充满了无常和变数。

阮南烛说叶鸟的身上也有光, 是很适合门的人。而叶鸟也如阮南烛预料的那般,很快的融入了黑曜石里的生活, 他性格活泼跳脱,让别墅里的气氛不至于太过沉闷。

两年时间说长不长, 说短不短。

自从离开黑曜石后,林秋石再也没有见过程一榭,程一榭就这样隐匿了自己的踪迹,干净利落消失在众人的眼前, 仿佛不曾出现过。

和他一起消失的, 还有之前经常来串门的卓飞泉, 他在程千里出事之后还来过一次,但是他大大咧咧的坐进客厅, 说:“程千里那个傻子呢?怎么不在?”没有人回答他的问题。

或许是众人因为他的这个问题露出的表情实在是太难看, 卓飞泉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他欲言又止片刻, 最后却什么都没说,转身走了。这一走就再也没有出现,他和程一榭一同消失在了众人的视野里。

两年时间里,林秋石依旧没有停下刷门。

高级的,低级的,都有进去,频率大概是半个月一次。有时候阮南烛会和他一起,有时候却是他独自一人。

这期间林秋石再次见识了一次叶鸟的女装算了,不提也罢,想着都辣眼睛。

进门进的多了,也见识了各种各样的人,坚强的软弱的,在死亡面前的人生百态,总是让人不由的心生感慨。

而阮南烛则一直没有放弃联系程一榭,但一直没有什么回响,直到第二年的某一天,他们知道程一榭一定会出现在某个地方。

那天是程千里的忌日。

林秋石和阮南烛两人去了埋葬程千里的墓地,寻了个角落,等了一段时间后,便看见一个身影出现在了程千里的墓碑前。

那人戴着口罩和帽子,看不太清楚面容,但林秋石只看了一眼,就确定出现在他们眼前的这人就是程一榭。

林秋石道:“我们要过去吗?”

阮南烛摇摇头,“先让他一个人静一会儿吧。”

林秋石叹息。

程一榭在程千里的目前站了好久,最终把手里的花放在墓碑面前。在他准备要离开的时候,林秋石终是忍不住叫出了他的名字:“一榭!”

程一榭的身形顿住,扭头看向林秋石。

林秋石快步走到他的面前,他有很多话想要同眼前的这个孩子说,但又有些不知道从何说起。

“好久不见。”却是程一榭先开了口。他看着林秋石的眼神是冰的,和之前那种性格所致的冷淡相比,他此时的眼神却像是冰冷的湖,深邃黝黑,寒意入骨,已经寻不到一点温度。

“好久不见。”林秋石说。

阮南烛也走到了程一榭面前,他用眼神打量了程一榭一番,却是什么都没说。

“我还有些事,要先走了。”程一榭抬起手表看了看,语气很冷淡。

林秋石道:“你”他想问程一榭过的好不好,又觉得这个问话实在是有些多余,因为谁都能看出来,他过的不好。

程一榭过的不好。他的头发白了许多,虽然用帽子遮着,但也十分明显,

“去吧。”阮南烛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话,他说,“有事情,给我打电话,我们都在的。”

程一榭点点头,脸上依旧毫无动容之色,转身便走。

林秋石和阮南烛看着他的背影,双双沉默。事实上他们不知道该如何安慰程一榭,即便时隔一年,可某些事情的影响却丝毫没有减弱,甚至可能永远也不会减弱了。

林秋石慢慢剥开一个糖,放进嘴里,感受甜味在自己的舌尖蔓延开来,他伸手握住了阮南烛的手,道:“走吧。”

两人这才离开了墓地。

林秋石能看到程一榭还活着,心里便放下几分,他不敢奢求太多。但让他没想到的是,几天之后他们居然收到了一封程一榭寄来的信件,信上面简单的说了一下他得到的第十一扇门的线索。

“我得到的是,是特殊的线索。”在信上,程一榭如是说,“线索只有两个字,生死。”

林秋石看到了信上的内容,念出了两个特殊的字:“生死?”

阮南烛蹙着眉头,也陷入了思考。

他们的线索是无解,可程一榭的线索却是生死,这让林秋石产生了某种奇怪的猜想,他说:“难道所有人的第十一扇门都是一样的?”

阮南烛的手指摩挲着信件,看着上面生死二字:“有可能。”

“你的前辈进第十一扇门的时候有没有提供什么信息?”林秋石看向阮南烛。

“没有,那时候我还是个新手。”阮南烛回答,“哪里想得到第十一扇门那么久远的事。”

这就没办法了,他们身边没有一个过了第十一扇门的人。事实上阮南烛和林秋石能安全的渡过第十扇门,已经是其中翘楚。

生死,生死,线索里的生死到底是指什么?如果是其他的门,他们倒还可以坦然的想着进门之后再联系发生的事进行分析,可是这是一个不小心就会出人命的高难度门,即便是阮南烛,也不敢托大。

虽然还有一年的时间,他们已经开始为进门做准备了。

两人查阅了很多资料,关于生死二字的联想,从东方传说到西方神话,从阎罗殿到阿努比斯

虽然不知道这些事到底有没有作用,但做点什么看,也总比坐以待毙好受得多。

两年时间里,叶鸟通过了他的第七扇门。林秋石当时问他要不要跳级,叶鸟想了想,却拒绝了。表示跳门也没有什么用处,该过的还是得过。

林秋石倒是很佩服他的谨慎和自制,毕竟面对这样的诱惑,不是每个人都能从容拒绝的。

第十一扇门的准确时间,是三月二十七号,因为门数的等级已经非常高,所以他们现在可以清楚的感知到具体的进门时间。

阮南烛一脸严肃的在日历上三月二十六的位置上画了一个圆圈,还在旁边标了个小爱心。

林秋石看见之后和他说:“你标错了,是二十七号才进门。”

阮南烛道:“没标错。”

林秋石莫名其妙。

阮南烛道:“二十六要多做几次。”

林秋石:“”他反应了几秒才反应过来阮南烛这货是在说黄笑话,一时间有些无语,自从他和阮南烛确定了关系后,阮南烛门里面那种跳脱的性子表现的越发明显,林秋石觉得这样挺好的,唯一不好的就是阮南烛经常吃自己的醋。

“你喜欢祝萌还是阮南烛?”在门外面的时候阮南烛这么问林秋石。

林秋石只能说自己喜欢的是阮南烛

到了门里面,答案就要换一个了,然后祝萌戏精上身,说:“可是昨天一个叫阮南烛的男人联系了我,说你爱他。”

林秋石:“我两个都爱不行吗?”

阮南烛:“可以,我批准你两个都爱。”

林秋石:“”唉,你手里为什么能有那么多的剧本。

第十一扇门的时间渐渐逼近,众人间的气氛又开始凝重。

不用想,这扇门的难度也会很高,于是林秋石进去之前还仔仔细细的盘算了一下,他身后事要怎么处理。但思考之后,他发现自己好像基本上是个没什么牵挂的人,唯一的朋友吴崎已经没了,家里面几乎好久没有联系过,除了别墅里的这群朋友之外,还真没什么需要告别的人。

不过让林秋石没想到的是,在进门的前一个月,阮南烛居然把自己带回了他家。

林秋石一直以为阮南烛的家里面会是比较冷清的氛围,却没想到一到家里,就出现了一个美丽的中年女人,扑到阮南烛的身上就开始哭。

阮南烛不为所动,慢慢的把女人推开,叫了声:“妈。”

林秋石在旁边尴尬的站着。

接着林秋石大致的了解了一下阮南烛的家庭构成,他家条件很好,他有个优秀的哥哥,一个严厉的父亲,一个娇俏的母亲。这个家庭除了条件好一些之外一切都显得很普通,和阮南烛简直是格格不入。

阮南烛则是很坦然的介绍了林秋石的身份,说他是自己的爱人。

林秋石本来还有点紧张,但却见他们居然很平静的接受了阮南烛的说法,后来林秋石才知道,他们家里人居然和易曼曼的家里人差不多,以为阮南烛是精神上出了问题

“我家孩子哪里都好,就是有点臆想症。”趁着阮南烛去上厕所的功夫,他的母亲抹着眼泪和林秋石如此说,“这病他小时候就有了,谢谢你,一定是你陪在他的身边,才让他好了起来”

林秋石听着没敢吭声,心想他总不能告诉阮南烛他妈他也有臆想症吧。不过这事情仔细想想其实也能理解,毕竟在没有门的人眼里,他们进门的时间也不过就是发了会儿呆而已。

只是发呆完之后的反应有些激烈,有人哭有人笑,有人还直接从楼上跳下去

看得出,阮南烛的家庭对他还是有些感情,只是这种感情在某种程度上却变成了负担,他们理解不了阮南烛的所作所为,理解不了阮南烛为什么要逃避正常的人生轨迹

世上本来就没有感同身受这种事。

吃完饭后,阮南烛便带着林秋石离开,他坐在车里,扭头看向林秋石,问道:“没什么想说的?”

林秋石道:“说什么你妈真年轻?”

阮南烛:“”

林秋石笑了起来,“没什么想说的。”他停顿片刻,道,“他们都是很好的人。”只是有些事情注定了没办法理解而已。

阮南烛说:“我其实挺幸运的,家里人一直觉得我疯了,还想把我送到国外去治病,但是也没有勉强我。”

说到精神病,林秋石就想起了易曼曼,易曼曼几乎是黑曜石里的典型了,家里人一直觉得他在发疯,是个神经病,甚至企图强行把他关进精神病院。和他比起来,阮南烛的家人的态度简直对比鲜明。

“是啊,在外人看来我们可不就是神经病么。”林秋石无奈道,“发了会儿呆就又哭又叫的。”

阮南烛说:“我已经四五年没有回家了。”

林秋石看着他,知道阮南烛话语中隐藏的意思,果不其然,阮南烛又缓声道:“联系没那么密切,真的失去的时候,也不用那么伤心。”

林秋石哑然失笑:“那可不一定。”他想到了当初他们马上要确定关系的时候,阮南烛却突然往后退了一步,此时想来,大概就是这样的想法在作祟。

只是此时他们都足够坚定,可以成为对方依靠的支柱。

进门前半个月,别墅里都在狂欢,一群人每天聚在一起喝酒,闹的很晚。

这种狂欢之下压抑着的某种情绪却在某个夜晚突然爆发出来,那天别墅里所有人都在哭,陈非,易曼曼,卢艳雪,还有叶鸟。

叶鸟说:“林秋石你个小王八犊子一定要出来啊!!”

陈非说:“阮哥我等你们出来。”

易曼曼和卢艳雪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已经说不出话来。

林秋石被弄的眼眶也有点湿润,只有阮南烛依旧心硬如铁,道:“这不是还没死呢么,哭什么哭?”

“呜呜呜呜。”但喝多了的大家完全无视了阮南烛的话,继续发泄着心中不安的情绪。

林秋石躺在沙发上,被酒精侵蚀的脑子一片空白,但即便如此,他却是感受到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幸福,有人在乎他的生死,有人关心他的存亡,这种被人在乎的感觉是如此的让人感动,甚至不由自主的热泪盈眶。

大家哭着,闹着,屋子里乱成一团。

阮南烛走到了林秋石的身边,坐下,然后把林秋石抱进怀里,手指点着林秋石的耳朵尖,他说:“你的耳朵像精灵一样。”

林秋石傻乐着看着阮南烛。

喝了点酒的阮南烛也格外好看,他的冷淡的神情被微醺的神情冲淡,眼眸之中波光流转,嘴唇是红色的,带着些许湿润的水渍,看上去格外的可口。

林秋石伸手摸了摸阮南烛那浓密的睫毛,笑道:“好长。”

阮南烛垂眸看着他。

林秋石靠在阮南烛的怀里,感受着对方肌肤的温度,他说:“我以前觉得这样就已经足够了,但是现在”他眉宇间透出些许哀愁,“我想和你白头偕老,这样想会不会太贪婪?”

“不。”阮南烛说,“每个人都会这么想,这是正常的事。”他凑到了林秋石的耳边,亲了亲林秋石的耳朵尖,声音暗哑,“我也如此。”

林秋石闻言露出灿烂的笑容,他道:“那真是太好了,你害怕吗?”

阮南烛道:“曾经怕过,但是现在已经不怕了。”

他们拥有了彼此。

林秋石的心也平静了下来,他说:“我也不怕。”

他们凝视对方的眼睛,随即默契的露出笑容,阮南烛把林秋石抱了起来,直接上了二楼。

叶鸟见两人要走,喊道:“这就走啦?还没喝高兴呢”他说完话脑袋被陈非拍了一下,陈非说:“年轻人,清醒一点,人家可是在谈恋爱。”

叶鸟:“”这里对单身狗真不友好。

那是如同末日狂欢般的十几天,在离二十七号的前一周,大家的情绪又逐渐的平静下来。

阮南烛找到陈非,开始交代一些事情。

陈非起初有些抗拒,但阮南烛说了一句话让他平静了下来,他说:“我不能保证自己能出来,如果我走了,你得让黑曜石继续维持下去,他们还在,你要保护他们。”

陈非这才勉强同意。

和阮南烛不同,林秋石没事情做,就去帮卢艳雪做饭。

卢艳雪表情一直很低落,她想要勉强打起精神,但林秋石却看得出她连笑容都很勉强。

林秋石看着她这样子也觉得心疼,便委婉的表示,不想笑就别笑了吧,他理解她此时的心情。

卢艳雪听到这话,却是再也绷不住,扑进了林秋石的怀里嚎啕着哭了起来,她说:“我没办法去想,我没办法去想你和阮哥都不在了的样子,我不敢去想你们出事”

林秋石摸着她的头发,像是安抚一个崩溃的小孩,他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说:“没事的,一切都会没事的。”

卢艳雪哭的不成样子。

三月二十五号,程一榭回来了,他的回归让所有人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喜悦之下又带着浓浓的担忧。

程一榭高了,瘦了,两年的时间,已经完全长成了成熟男人的模样。

他知道林秋石和阮南烛进门的时间,所以这次前来,大概也是担心这是最后一面。

一群人没敢聊旧事,只是问程一榭两年间过的好不好。

程一榭有一搭没一搭的回答,但林秋石却注意到,他的颈项上多了一根项链,这项链林秋石曾经在卓飞泉的脖子上见过

“卓飞泉呢?”阮南烛问出了林秋石想问的问题。

“他死了。”程一榭的语气很平淡,仿佛死亡已经没办法给他带来任何刺激,“去年走的,没熬过第十扇门。”

阮南烛便不再说话。

程一榭在这里坐了一个小时便起身要离开,卢艳雪问他为什么不回来,他却是笑了笑,嘴里吐出三个字:“我不配。”

林秋石听着这三个字,心脏跟被针扎了似得疼,他看向阮南烛,却见阮南烛嘴唇抿出一条紧绷的弧线,没有说出任何挽留的话。

程一榭离开后,阮南烛才说:“走捷径总是要付出代价的。”

林秋石知道他什么意思。

大约阮南烛也很想对程一榭说欢迎回到黑曜石,但终究是他却保持了沉默。因为程一榭已经和他的原则背道而驰,有些事情是底线,无论因为什么原因,底线都是不能被打破。

二十六号,林秋石和阮南烛在床上躺了一天。

他们说着情话,看向对方的眼神里全是缱绻,两人相拥而眠,太阳落下又升起,终于到了最重要的日子。

三月二十七,林秋石和阮南烛,一起进门的那天。

这是个晴朗的春日,清风微拂,暖阳熏人。

林秋石和阮南烛一起吃了早餐,把准备好的东西背到了身上,两人坐在床边,一边吃糖一边聊天,直到周围的气氛突然发生的变化。

原本坐在林秋石对面的人突然消失,林秋石知道该来的还是来了,他背着背包站起来,随手推开了一扇门,看见了已经非常熟悉的长廊。

长廊之上,十扇门已经被封条封好,只剩下两扇门矗立在走廊的尽头。

林秋石缓步踏入其中,走到了一扇门面前,深深吸了一口气后,抓住门把手缓缓拉开。

画面扭转,一股强大的吸力把林秋石带进了门内,待到他看清楚了周围的环境后,他的呼吸却顿住了。

经历了那么多门,看见了那么多光怪陆离的场景,却都没有眼前的环境来的渗人,林秋石的后背上起了一层冷汗,手臂上不由自主的冒出无数个鸡皮疙瘩——他出现在了一间看似普通的卧室里。林秋石清楚的记得,就是在这件卧室里,他和现实里的阮南烛,见了第一次的面。

没错,林秋石回到了他曾经的住所,那间已经被他退了好久的出租屋。

林秋石苦笑着想,这简直是个噩梦中的噩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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