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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名为你》48—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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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后来再回学校正是下午的自习课, 江妄只送她进学校, 一进班级就被姜灵拽过去, 压着声音急切问:“念念,你gān什么去了,之前老蔡找你呢。”

“啊?”

“我说你去医务室了, 老蔡找了huáng瑶过去现在好像没什么事儿了。”姜灵说,“你到底gān嘛去了?”

没等时念念回答, 她又悄声八卦问:“你不会和江妄约会去了吧, 我刚早上看到你们楼梯口聊天呢!”

时念念无奈笑笑:“是啊。”

“卧槽时念念同学!”姜灵声音一拍桌子, 声音扬起来,把周围同学的目光引过来, 她缩了缩脖子,偷偷给她比了个大拇指,“你深藏不露啊,也太酷了吧!

刚开学不久, 学习任务还不算重,时念念在第一节晚自习时把早上落下的课和当天作业全部解决。

后面剩下的时候她都趴在桌上,嘴里咬了根之前江妄给她的棒棒糖,默默的想着心里的事儿。

江妄在晚自习前就已经回来了, 偏头看了她一眼。

时念念不对劲, 这一点他看的出来,以前的小姑娘晚自习坐起作业来简直像个不会累的小陀螺, 什么时候见过她今天这副模样。

他食指在手机边儿上摩挲过,犹豫要不要去问问许宁青知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可最后还是放弃了。

他想不出就时念念这样也一个小丫头,能有什么实在解决不了的烦心事儿,这会儿不愿意说就随她吧。

江妄伸手到她眼前,打了个响指。

“啊。”她回神。

“作业写完了?”

“嗯。”

江妄拎着自己的练习册到她桌上:“那帮我做。”

时念念下意识的重新拿起笔,扫了一眼第一题写下“A”,才反应过来不对,停笔侧头看过去:“自己写。”

江妄笑了下,声音懒散像是撒娇:“不想写啊。”

“江妄。”她小声叫他名字,问,“你想过,以后要……做什么吗?”

他漫不经心却又直白:“拿冠军啊。”

江妄真的很优秀,时念念清楚这一点,以至于她经常会觉得自己也要更加优秀一点儿才能配得上他的喜欢。

窗户开了一条缝,裹挟着冷风chuī进来,卷起一点少女额前的碎发,而后听到他说:“以后把金牌送给你。”

她笑笑,说:“好”。

-

在她做出最后决定之前,许宁青终于是也知道了这件事,当即就回了趟家,气势汹汹的就往时念念房间走,被舅妈半路拦下来。

“你做什么这么急?”

“那丫头确定要走了?”

“没呢。”舅妈压着声音叹了口气,“念念不想走的,可是现在这情况也挺难弄的,你去劝劝。”

许宁青“啧”了声,推门进去。

时德厚工作的纰漏出了大问题,如今正在严加调查,只能趁着这个空挡先把人安置出去,否则以后很多方面都会受限,时念念和时哲年纪都还小,出国读书等问题过去是最好的选择。

进门就看到坐在书桌前背对着的时念念,她扭头看过来。

许宁青在她chuáng边坐下,开门见山:“打算怎么办?”

时念念一愣:“不知道。”

“江妄知道这件事了吗?”

“还没。”她停顿片刻,声音糅杂浓浓的情绪,“我不知道……怎么说。”

许宁青深吸了口气,声音静下来点儿:“你自己要是不想走的话,我和你舅舅舅妈都能想办法。”

“没用的。”

时念念前天刚刚又一次跟妈妈说了她不想和他们一起去国外,可许淑的性格,哪里会容忍她这样子,她的监护权在妈妈手里,关于出国的手续已经全部都下来。

她艰难的扯起唇角,看着许宁青,“我妈妈,不会听你们的。”

“那江妄呢,你们俩打算怎么办?”

“听舅妈说,如果不出国,之后很多……都会受限。”时念念垂着头揉了两下眼睛,她其实对这些也不懂,“我有时候会担心,江妄以后……会拿金牌,那我呢,我不想。”

她停顿片刻,极轻的叹了口气,“我不想,被他落在后面。”

许宁青没说话。

卧室内沉默安静,片刻后他才站起来,只一句:“决定了就早点跟他说,无非是异地恋,他也能去找你。”

-

三天后,江妄再一次收到来自国家队教练的橄榄枝,而时念念终于反抗无效决定妥协,暂时跟许淑出国去,和江妄分开一段时间。

单方面的决定。

其实挺自私的,她甚至没有和江妄商量一下。

她知道江妄一定不会愿意,可能还会生气,可她没有办法,许淑决定的事改变不了,她一个16岁的小姑娘又有什么能力改变。

更重要的是,她不想让自己停留在原地,无能为力看着江妄一步步向顶峰攀登,她希望的是,在顶峰相遇。

关于以后会怎样,她没有把握,不知道她自己将会成长为怎样的人,也不知道江妄会变的怎么样,更不知道他们会如何。

国家队教练来游泳馆选拔运动员的那天时念念也去了。

江妄表现的很好。

自从他耳朵恢复后成绩上来的就很快,大概是先前已经训练过一段时间的关系,最后的弱点弥补后一下就接近了从前的最好成绩。

结束后他回休息室换了衣服出去找时念念。

“怎么样?”她问。

“没那么快。”他一边擦着湿发一边说,“后面还有个比赛,要看那次的成绩。”

出去时天已经暗了,天气回暖了些,天际繁星点点,一轮皎洁圆月挂在上面,洒下白盈盈的光。

不知不觉走到了一条窄路,旁边是喧哗的步行街,时念念往对面马路看了看,便看见了铜色牌子上的几个字:拘留所。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江妄的地方。

那天晚上少年的模样像是一幅画烙印在她心间,昏huáng的路灯斜打下来,少年脸部轮廓被光影切割的分明而深刻,眉骨硬朗,下颚瘦削,看起来冷漠又坚硬。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江妄后的初印象,到后来才发现他是个非常温柔甚至柔软的少年。

旁边有一把长椅,上面铺了薄薄一层枯树叶。

时念念用手掸去,扯着江妄坐下,努力稳住声音:“我有件事情……要跟你说。”

“嗯?”

时念念大概跟江妄说了一下自己家里的情况,她第一次告诉江妄这些,关于生活在外省的父母,那个经常尖叫和乱发脾气的弟弟,以及那条在他手术前夕断掉的手链。

江妄原本平静听着,到后来便渐渐觉得不对劲,眉间蹙起,打断她的话,直接问:“你是不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儿瞒着我。”

时念念看着他,说:“我们可能,要分开一段时间。”

“……”他没说话,面色沉着。

时念念不再看他,视线落在前边虚无的一点:“我要出国去……念书了,江妄。”

江妄的神色终于是彻底愣冷了下来,从前面对时念念时总带着的三分笑也不存在,嗓音低哑疏离:“你要跟我分手。”

“不是。”她很快摇头,语气染上几分急迫,“不是,不是分手。”

“暂时分开,多久。”他难得的显出咄咄bī人的姿态。

可这个问题时念念也不知道,她那时候和妈妈发生争执时,许淑说等爸爸的事情解决了就可以,可什么时候解决她也不知道。

“所以你现在是在通知我,时念念,你。”他深吸了口气,“我对你不够好,嗯?”

她垂着眼,跟她平常的样子差不多,波澜不惊,看上去好像什么都不会被她产生影响,让这会儿的江妄看一眼就愈加憋着火。

江妄最后听到她说:“对不起。”

他脾气向来不好,尤其是以前,经常控制不住,很多人都怕他,他打架也向来狠,就连那时候刚入狱后不久那些人、那样的人也渐渐开始忌惮他。

出狱后他更多的是漠然,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脾气不再从前那么火爆,就是冷,懒得搭理。

直到后来慢慢接触时念念,才一点点有了改变,他会怕小姑娘怕自己,也会怕小姑娘觉得自己不是什么好人。

江妄有时候都觉得自己现在这脾气简直能和温柔挂上钩了。

结果时念念就毫无预兆的第一次真正把他惹生气了。

“行。”江妄没有任何情绪的说了一句,转身就走了。

时念念怔愣的看着他的背影,又垂下头,看到自己食指上有一根倒刺,突兀难看的支楞在那里。

她想拔掉,结果被扯出一片血迹。

痛意还没来得及通过神经传递到大脑,她就被抓着手腕,被按着后背抵上长椅椅背,那上面有一根凸起的生锈铁钉,正好磨在她瘦削的蝴蝶骨上。

她无声的睁大双眼,看着江妄俯身挡住灯光,重重吻下来。

这条街僻静沉寂,可隔街却是热闹喧嚣的步行街,有歌声与笑声传过来,像是两个异世界。

时念念被亲的模糊之际,想到第一次在这里遇到江妄时那群男生笑声肆意故意恶搞的“恭迎妄哥出狱”,喊声震天响,和如今也是全然不同。

街上除了两人,一个人也没有,树杈上开始有嫩绿的芽儿发出。

倏的,时念念蹙眉,呜咽两声,开始挣扎起来。

因为她察觉到一双手从她的衣摆下伸进来,冬天的衣服厚,那双冰凉的手掌严丝密合的贴着她腰间的皮肤,顺着脊柱线往上。

虎口掐着她,摩擦生疼。

理智不存在,他从来就时那个被人称作“疯子”的。

-

回到家,时念念推开卧室门,妈妈在里面给她整行李。

“回来了。”许淑抬头看了她一眼,把她衣柜里最后一件衣服扔进箱子,“准备一下,我们后天就走。”

时念念一顿:“这么快?”

“嗯,明天去和你同学们道个别。”许淑突然皱眉说,“你嘴巴怎么了?”

下唇上有个血印,破了道口子。

“没什么。”时念念沉默的食指在上面摩擦了下,一阵刺痛,她走到另一个柜子前,里面只有几身校服和一套之前运动会买的班服。

她记得,江妄的是黑色,她的是白色。

她把班服拿出来,也放到行李箱里,许淑说:“这衣服看着质量这么差还带啊。”

“嗯。”

到后来她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没怎么睡好,凌晨就又醒了,时念念一个人在chuáng上坐了会儿,睡不着了。

她拿起手机,聊天列表里第一个还是江妄,最后一条消息是昨天的晚安。

江妄生气了。

是该生气的。

时念念想。

手机亮光将她黑色瞳孔照的透亮,她又想起方才江妄灼热的鼻息和冰凉的指尖,到最后江妄堪堪止住动作,一言不发的起身送她回家。

一路沉默,像是第一次他们还不熟悉时江妄送她回来时一眼,一前一后的沉默。

时念念轻轻叹了口气,给他发消息。

-晚安。

几乎是下一秒,就显示了“对方正在输入……”

时念念悄无声息的屏住呼吸,空咽了下,看着备注栏上反复跳动的“对方正在输入”,最后又消失,停几秒,电话打过来。

时念念手忙脚乱的接起来:“江妄。”

没有回应,只有呼吸声和风声。

她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于是也沉默,两人在黑夜中拿着手机一言不发。

良久,时念念听到“嘭”一声响,与此同时是窗外腾起的烟花,瞬间房间乍亮。

她一愣,似有所感,拖鞋都没来得及穿到窗前,便看见了颓然坐在花坛边的江妄,指间一簇点燃的火光,他在抽烟。

时念念忽然想起之前,运动会上,阳光刺眼,呐喊尖叫喧哗,江妄冲刺过重点线,少年光芒万丈的样子。

她嗓子眼开始发紧,眼皮也烧灼起来,吸了吸鼻子:“江妄,我看到你了。”

夜风刺骨,北风猎猎,寒意从露在外头的一截脚踝往上升。

有急切的脚步声传过来,江妄循着声音抬眼看过去,眼皮毫无预兆的跳了下。

时念念站在他面前,垂着脑袋看他。

看到他眼底泛血丝,眼角也是红的,没哭,看上去疲惫到极点。

“还敢出来,忘了我刚才差点对你做什么了吗?”他说。

时念念抿唇,在他旁边坐下来:“江妄。”

“你能不能,等等我。”她说。

时念念喜欢吃糖,每次去学校小卖部都会买一把糖,后来江妄养成习惯,有时下了体育课去买水也会给她带包糖。

他不确定自己这件衣服口袋里还有没有剩下的糖,所幸他还是摸到了一颗。

“给。”他摊开手。

时念念一愣,剥开糖纸塞进嘴里。

眼泪是毫无预兆的出来的,她低着头,一颗眼泪就砸下来,打在裤子上,很快就被氤氲成一块小圆点,不明显,却又悄无声息的留在那。

嘴里那颗酸甜的糖不断刺激味蕾,时念念终于没有绷住,抱着腿终于是哭出来。

妈妈刚告诉她因为爸爸工作的关系要离开时她没有哭,后来几次争执也没有哭,江妄对她发脾气也没有哭。

直到现在江妄递给她一颗糖,她才终于绷不住。

那个一次次救了她的少年,他会把她挡在身后,嚣张肆意又细腻温柔。

他会在僻静的房间里一遍遍教她念演讲稿,怕她害怕会不管不顾的溜进隔离室来陪她,会把她的头绳戴在手腕,会抱着她笑着说“时妹疼我”。

所有别人看不到的风景他都在她面前展现。

时念念经常觉得自己幸运,尽管因为口吃的原因经常被人欺负或嘲笑,可她也遇到很多很好很好的人,特别关心她的舅舅一家,班上好多同学们,还有江妄。

她没想过她会和这样子的一个少年产生联系,她默默无闻,而他光芒万丈,受尽瞩目。

以至于她也想费尽力气的去看一看那照亮的关于他们两人的前路。

路灯下,少年棱角分明的一张脸因为克制着什么情绪而显得微微有点儿扭曲。

他缓慢的张开双臂,把时念念轻轻搂进怀里。

那一小颗糖终于融化在嘴里。

只留下浓重的酸甜味道,却也终于吃完了。

时念念听他哑声说:“我不等你,自己回来找我。”

大概是前夜chuī了冷风的关系, 第二天醒来时时念念便有点儿感冒。

昨天许淑才联系了蔡育才说了转学的事, 时念念一到学校还没来得及放下书包就被叫去了办公室。

她成绩这么好, 学校当然是不舍得让她走的,蔡育才原本还想劝劝她,毕竟一中的升学率是非常不错的, 师资各方面也很好,继续读下去一定能考上好大学, 可结果一看到小姑娘红着眼眶眼底泛青的走进来。

蔡育才没多问, 但听先前时母简要说的内容也大概能猜到, 是家庭的关系才做出的决定。

“明天就走了啊,以后到了新学校也要好好努力啊。”蔡育才笑了笑, 站起来拍了拍她肩膀,“不过你向来自律,老师相信你不管到哪里都会努力,也肯定会很优秀的。”

“谢谢老师。”时念念说话时鼻音很重。

“感冒了?”蔡育才皱了下眉。

“嗯。”她点头, “有一点儿。”

他打开办公桌一边的抽屉,时念念目光跟着他的手,看到了那一抽屉都是各种常备药,还有之前流感严重时消毒剩下的几袋醋。

蔡育才翻了会儿, 抽出一包:“这个感冒药你回去吃了, 别明天走的路途上还感冒难受。”

时念念鼻酸,飞快眨了眨眼, 又是一句“谢谢老师”。

“跟我说什么谢啊,这些药不就是为了你们备着的嘛。”蔡育才轻叹了口气, “你们这群孩子啊,有时候就是不会照顾自己,行了,我也不多说了,回班上跟你同学们道个别吧。”

“嗯。”

“也不用太难过,你们都还年轻,总有机会再见面的。”

-

教室里是英语早自习,时念念走进去,还没喊报告,刘国启就朝她招了招手,没像平时那样急吼吼的咆哮,而是说:“快进来吧。”

不知道是不是刘国启已经把她要转学的消息告诉了大家,她一走进班级,大家目光就齐刷刷的朝她看过来。

时念念注意到,姜灵眼睛都是红的,睫毛湿漉漉的变成几绺,明显是哭过了。

她一边觉的揪心,一边又松了口气,她原本就不知道该怎么和她说。

今天江妄也没迟到,已经坐在座位上,没有看她。

时念念回座位,往江妄的方向看了眼,他桌上一张英语卷子,是昨天的作业,正在做完形填空。

修长骨感的手指拿着黑笔,熟稔又果断的写下一个个答案。

他的字写的很漂亮,字母也是,连贯流畅。

早自习是英语单词默写,时念念一回班级就开始默写,她从课桌里翻出默写本,认真默最后一次,尽管这次默写的结果也许都来不及jiāo回她手里了。

默写完,打铃。

天台上风很大,不远处是一家妇保医院,建筑物侧面是亮起的红色灯牌,还有盘旋的高架桥,车辆川流不息。

时念念记得自己第一天来到这个城市时,对这样车水马龙快节奏的大都市非常不习惯,东南西北也经常分不清。铁路线那么多条,去一个地方还要研究好一会儿的换乘路线,马路上又经常堵车,夏天热的像是火炉,冬天却又冻的刺骨。

可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她渐渐爱上了这里。

那她会爱上以后将要去生活的那个新城市吗,也许吧。

时念念拢了拢衣服领口,和姜灵手牵着手站在天台围栏边。

姜灵声线都有点儿颤抖:“怎么这么突然啊。”

“嗯,家里有些事。”

“那你和江妄怎么办啊?”

时念念额前的碎发被风chuī的凌乱:“姜灵,其实我完全不知道,我和他以后……会怎么样,那太久了,我看不见。”

他们还太年轻,听过太多虚构的làng漫爱情,也见过不少真实的破碎感情,不知道漫漫前路上分隔的距离和时差到底有多大的威力,也不知道他们面对这些是真的能够遇神杀神佛挡杀佛,还是被打击的节节败退、无能无力。

时念念没法说服自己无条件的相信什么都不会变。

怎么可能完全不变。

她chuī了会儿风,心静了,说:“但他永远是我……人生中的恩赐。“她以前看到过一句话,说相遇的两个人,不是恩赐,就是教训。可不管最终他们如何,江妄都永远是她的恩赐。

他太好了,好到她这辈子可能都没法放下。

-

关于时念念要转学的消息在上午就传遍了整个学校,这个消息太过突然,谁也没想到会突然转学,与此同时被人议论的便是江妄。

大家都对两人的关系心知肚明,时念念要转学,那么江妄呢?

“江妄会不会一起转啊?”

“不会吧,听说时念念是要出国读书去,这也不能一起转吧,而且江妄他爸爸还是校董,他要是不同意转学就不可能吧。”

“那他们不是要异地恋了?”

“哪儿止啊,异地恋还有希望维持一下,他们这可是直接异国恋了。”

中午,学校食堂里随处可闻大家的议论声。

忽然,其中一个女生手肘撞了撞旁边的朋友,朝一个方向抬了下巴。

鲜少出现在食堂的江妄拿着餐盘径自走过去,长腿跨过,在时念念面前坐下来。

周围大家的目光都被吸引过去。

“刚才刘国启找你。”江妄说,语气挺平静的。

时念念抬头:“找我?”

“早自习你的默写批完了,还有昨天的考卷,他让你一会儿去办公室找他拿。”

“好。”

她低下头继续吃,可吃着吃着就哽咽。

她以前真的很少会哭,就算是那时候被程琦一群人那样过分的欺负时也没怎么见她哭过,平静的好像根本感受不到外界的恶意和善意。

江妄叹了口气,不管周围的目光,伸出手在她头顶揉了揉,又将拇指盖在她眼睛上。

时念念顺从的闭上眼,听他温声说:“别哭宝贝。”

-

第二天时念念便走了,时德厚还有些事情没处理完,要晚几天才走。

时哲在飞机上因为不能适应起飞的失重感又一次尖锐刺耳的尖叫,持续了很长时间,时念念望着窗外逐渐变小的这座城市,沉默着。

以前总觉得这座城市大,可在高空往下看,好像也就这样。

她走后不久,先前引起大家热议的关于她转学的消息便渐渐沉寂下来,大家重新被铺面而来的成堆作业和学习压力压没。

江妄去参加了比赛。

他其实本来就不算个话多的人,这段时间愈发冷漠,鲜少开口,没再去学校,高qiáng度的训练。

那段时间很难熬,比监狱里的那段时间还要难熬,他经常失眠,即便是睡着了也是浅眠。

整个人都肉眼可见的消沉下去,以至于比赛那天教练很担心他的状态,这次比赛很重要,正式选拔国家队队员。

“你这样不行啊,成绩重要身体也重要啊。”教练看着他说。

他只淡声:“没事。”

比赛结果出来。

江妄第一名,拿到金牌。

当天晚上,他就把奖牌给许宁青。

许宁青夹着烟的手停了下,无声的疑惑看过去。

“之前答应她,要给她一块金牌,你要是有机会去找她,帮我带给她。”

他一开口喉咙哑的不行,像在粗粝砂纸上磨过似的。

“你身体没事吧。”许宁青皱眉说,半晌找一旁的服务员要了杯水,才又问,“你自己不去找她。”

江妄喝了口水,喉咙舒服点了,没回答他那个问题。

许宁青了然,不再多说。

高二的下半学期江妄很少出现在学校,大家都说自从时念念走了以后他也就没了再来学校学习的原因,火箭班班主任倒是挺庆幸的,原来的年段第一第二都不在了,如今的第一名终于是他们班上的了。

可是高三起,江妄重新回学校,与此同时,他们听说校董江抻出了车祸在医院生死未卜。

他更加沉默,可是却格外认真的学习。

从前的他是骄傲的,很多题目都是扫一眼就过,上课也总是不听,刘国启经常骂他,可高三以后江妄一天都没迟到过,每次考试他都挂在红榜第一名的位置,和第二名拉开几十分差距。

姜灵有时候会看见他站在红榜前发呆,仰着头看着第一名的位置。

不知道为什么,姜灵总觉得他不是在看自己,而是在怀念从前总是占据着那个位置的时念念。

她还和时念念保持着联系,可自从高三后学业压力太大也减少很多,再加上时差和生活圈子的不同,她有时候想聊天也得想一会儿聊什么内容。

起初她还会和时念念提起江妄,后来便也不提了。

友情尚且还容易维系,可爱情却完全不是这样。

时间是一件很奇妙的事儿,以前总觉得一天很长,白天黑夜都漫漫,掰着手指等放假的日子,可不知道从哪个时间点开始,时间就真像白驹过隙了。

黑板上标着“距离高考还有7天”。

姜灵把自己的同学录发给江妄。

他还坐在她斜后方的座位,时念念的位置一直都空着。

“江妄,你能帮我写一张吗?”

他抬眼,疲倦的搓了下脸:“好。”

他写的很快,字迹流畅漂亮,在最后的留言板只写了五个字“祝高考顺利”,姜灵看着他一个字一个字写下,她原本以为江妄不会写那一栏。

他其实变了很多,不只是沉默,更多的是一种沉稳。

每天在一个班级上课这感觉不算明显,可如果乍然和高二刚开学时的他比较,少年平静漠然的站在讲台上,言简意赅的自我介绍“江妄”,以及当时大家议论纷纷中的那个拿刀砍人的疯子,就会很难跨越这两年时光将这两个时空的少年联系起来。

“不知道念念在那里怎么样了。”姜灵突然说。

江妄拿笔的手一顿,因为用力指节都有些泛白,写完最后一个字,他把同学录递还给姜灵:“好了。”

“啊,好。”

两天的高考也同样很快,那天天气很热,风扇在头顶孜孜不倦的扇动,最后一门英语,江妄写完最后一篇作文时还有30分钟。

他简单检查一遍,提前jiāo卷走了。

高中生活结束了,这漫长的高中生活,中间làng费了那一年,重新又读了一遍的高二,他都已经20岁了。

江妄从考场出来后就没回班级,之前许多人考一门撕一门,也有人把书本试卷迭的整整齐齐要作为最拼搏的这一年的回忆印证。

他不打算再回班上拿书了,过几天学校就会请人打扫全部清除。

不知不觉走到操场,暗红色的塑胶跑道,大片的绿色足球场,阳光明晃晃的洒下来,刺的都睁不开眼。

他忽然想起来,时念念。

后来这段时间他其实已经不像从前那样那么频繁的时刻想起她,被折磨的睡不着觉,时念念只偶尔出现在他的梦中,或者在某个像是过去的时刻毫无预兆的闯进他的脑海。

少女还是原来的那样,笑容浅浅的,柔和又温柔的模样。

江妄勾唇,拿出手机点开最顶上的对话框。

-我考完了。

范孟明和一群狐朋狗友早就约好了今天晚上要一块儿庆祝江妄终于脱离高中苦海,就连在“野”的座位都提前订好了。

结果掐着时间开车在校门口等了半天都不见人,眼见着人都快走光了也没看见江妄,最后只好进学校去找。

最后在操场上找到他。

江妄就坐在看台上,目光不知道落在哪儿,或者只是在发呆。

“妄哥!”范孟明喊他,抬了抬手。

江妄看过去,把手机收起来后起身朝他走去。

范孟明问:“考的怎么样啊?”

他笑笑:“还行。”

当晚,“野”包场,许宁青也赶来。

江妄坐在最中间,指尖捻着一根烟,青白烟雾将他的眉眼都拢进去,从前经历过的一切造就他独有的疏离和冷漠再次席卷而来。

有个细腰长腿的美女拿着酒单走到他们一群人面前。

几个不正经的立马对着姑娘chuī了几声流氓哨。

姑娘看上去年纪还挺小的,应该是来这简直的:“你们看看,要、要点些什么……酒呢。”

江妄几乎是瞬间,抬眼朝面前那人看过去,狭长的眼尾拉扯出一道过分凛冽的弧度,夹烟的手一抖,掉在地上,很快踩灭。

“我们点完了再叫你啊。”其中一个男生说。

姑娘点点头,很快就走了。

“妄哥,今天你才是主角儿,你看看要喝什么呢。”

他其实没怎么失态,除了那支掉落的烟将他波动的内心bào露的一览无余,可很快就镇定下来,抽了一支笔,娴熟的点酒。

江妄高三后和这些人聚的很少,就连许宁青和范孟明也挺久没见了,关于他从前那个女朋友早已经被大家淡忘。

不就是一个女朋友么,他们中间绝大多数人都不知道换了多少个了。

谁会真的觉得一场高中时的感情真能刻骨铭心到什么地步。

江妄点的都是挺烈的酒。

许宁青扫了酒单一眼,这里大概只有他知道刚才那个服务员会引起江妄反应的原因。

他淡声:“行了,你还打算不醉不归啊。”

范孟明在一旁立马反驳道:“许哥,这就是你不对了,我们今儿还就是要不醉不归了!年轻人嘛!喝酒就得有这个态度!”

很快上了酒,一边一群人玩骰子,江妄就安静坐在一边喝酒。

他酒量其实挺好的,也没怎么真醉过,可今天不对劲,可能就想喝醉吧,旁边竖了三个空瓶,江妄有了醉意。

他起身去卫生间,却在洗完手出来时,看到门口一个男人纠缠着方才给他们送酒单的服务生。

那个说话和时念念很像的服务生。

江妄觉得自己真是醉了,那个穿着“野”的制服的女生的脸也一点点和时念念的样子重合,男人紧紧抓着她手腕,掐的都发红。

一团火突然蹿出来,江妄晃了两下,掌根抵着太阳xué摇了摇脑袋,径自走过去拳头直接朝男人砸过去。

门口的骚动很快把其他人的目光都吸引过去,许宁青反应最快,踩着茶几玻璃冲过去,拽着江妄把纠缠的两人分开。

“你发什么疯!”许宁青骂他。

大家看着缩在一边,磕磕巴巴说不出话的女服务生,突然想起什么。

范孟明怔愣着:“不会吧……”

许宁青扫了他一眼:“这里你解决清楚,我先送他回去。”

许宁青把人弄回家,烦躁又疲惫:“江妄,你他妈放不下就去找她啊,别他妈看着个有点儿像的人就觉得是她,还为了人打架,你还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江妄后仰在沙发上,大概是喝醉了的关系,这段日子来的一切伪装都出现裂隙,他抬手挡住眼睛,声音透着浓浓的qiáng撑的哽咽。

只一句:“她以前也经常被人欺负。”

许宁青愣了会儿,片刻叹了口气:“我前段时间去看过她,比以前开朗点儿了,也有朋友,没人欺负。”

他“嗯”一声。

“你为什么从来不去找她?”

“有些事,想让它始终保持不变,就要让它一直停留在不变的时刻。”

不是不想,是不敢。

许宁青给自己点了支烟,懒散坐着:“我其实没想过你会喜欢到这种地步。”

江妄坐起来,脑袋还是晕的:“我有时候会想,如果我和她都没能走到最后,我不知道我还能和谁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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