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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名为你》33—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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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昨天真的下雪了欸!”

早上天一亮, 寝室里就有人趴在窗口往回喊了声。

立马大家都兴冲冲的起chuáng跑过去围在窗边看雪。

昨夜下了一晚上, 如今望出去都是白色一片, 屋顶、树梢上都积了一层厚厚的雪。

大家纷纷快速的洗漱完穿完衣服跑到外面去玩,huáng瑶和时念念一块下楼。

宿舍楼下的花坛边已经有很多人,有的起chuáng起的早的已经笑闹着开始打雪仗了, 雪地上一片欢声笑语,倒是没什么马上就要实验竞赛的氛围。

huáng瑶蹲下身拾起一抔雪, 笑着朝时念念砸过去。

“呀。”她没反应过来, 轻呼一声。

那雪松软的很, 砸着人也不疼,huáng瑶砸偏了点, 擦着她的棉袄帽子过去,毛茸茸的帽子边缘散开一片雪花。

huáng瑶在另一边笑的弯下腰。

时念念抖了抖帽子,也跟着好脾气的笑。

“对了,念念。”huáng瑶挽着她的手, 问,“昨天是不是有人打你电话呀,我好像听到声音了。”

她吓了跳,“啊”一声, 过了会儿, 臊着脸心虚回答:“我哥哥。”

“你还有哥哥啊?我以为你是独生女呢。”huáng瑶说。

“不是……亲哥哥。”她低着头回答。

话音刚落,身后就响起一声笑, 熟悉的声线,时念念心尖儿一跳, 下意识回过头去。

江妄就站在她身后。

少年一件清慡利落的黑色冲锋衣,可能昨晚没睡好,声音里鼻音很重,他了然的翘了点唇角,似笑非笑的看着她,抬手轻轻掸去她帽子上的雪。

刚心虚的撒了谎,转头就被人发现,时念念臊脸耷耳的,觉得抬不起头。

江妄挑了下眉,问:“哪个哥哥啊?”

好在huáng瑶看眼前这架势,随口找了个理由跑去另一边跟其他女生玩雪去了。

她都不好意思抬头,讨饶似的唤他名字。

“江妄。”

他又笑了声,玩味道:“以前让你叫一声江妄哥哥怎么都不叫,怎么在背后偷偷叫我哥哥啊?”

“江妄!”

她又急又恼,怕人听见,声音也大了点,还往周围瞥了几眼。

江妄这人不仅在一中出名,其他学校也有许多人听说过他的大名,自然在哪出现都是焦点,周围有不少人正朝他们这边看过来。

好在离得远,应该也没听清江妄刚才的话。

江妄抬起手,食指在她下巴上轻轻蹭了下:“害羞什么,敢做不敢当啊。”

时念念从来没跟男生这样亲昵过,也挺排斥在众目睽睽下这样跟人接触,下意识就想往后躲。

可一垂眼就看到了江妄手腕上的那个粉色的头绳,小兔子的图案悬在外侧,她就莫名其妙的硬是忍着爬遍全身的别扭站着没躲。

江妄指腹在她下巴摩挲而过,而后就重新收回手。

“你别、别戴着这个啊。”

时念念看着他手上的头绳就觉得不好意思,觉得昨晚上的自己肯定是没睡清醒,怎么就真听了姜灵的话把头绳给了江妄。

她一点儿也不讨厌盛向晚,甚至还挺喜欢的,性格好脾气好,大大方方的女孩子。

所以更让她觉得自己自私又小家子气。

竟然还藏着这样的小心思“骗”江妄戴上她的头绳。

“怎么了。”江妄不以为意,一点儿不觉得戴着这样一跟头绳非常影响自己的校霸气质,“不是你给我的么。”

“你可以……放口袋里啊。”

江妄笑了下:“这不是挺好看的么。”

“……”

停顿片刻,时念念问他:“你感……冒了吗?”

她听出他声音里的鼻音。

“啊。”他揉了下鼻子,“好像有点儿。”

“我书包里,有、有药。”

“那一会儿带给我?”

“好。”她点头。

-

中午的物理实验竞赛两两分组,不局限于同校同学组队,而是在全部范围内抽签决定自己的合作队友是谁。

时念念从寝室楼下来去实验室时,拿自己的水杯泡了感冒灵给江妄带下去。

江妄还没来,她在外面等了五分钟就看到他从外面进来。

时念念把杯子递给他。

江妄挑眉:“给我的?”

“不是说了……带给你的吗。”

“直接拿你杯子喝?”他问。

时念念顿了一下,没想到这个问题,呆呆问:“你介意吗?”

“我是不介意。”江妄笑了声,弯腰凑近她,声音哑着,“我做梦都想亲你。”

“念念!抽签了!”实验室里huáng瑶喊她。

时念念红着脸把杯子塞进他怀里,小跑着进去。

“你抽的几号啊?”抽完签后huáng瑶问她。

时念念才回过神,把手里的便签纸打开,上面写着一个数字28.

“啊,我是13.”huáng瑶失望的说,“不是跟你一组欸。”

按抽到的数字找到实验桌站好,时念念还是觉得脸上发烧,脑海中还莫名其妙的浮现那天在隔离室的飘窗前,江妄倾身靠过来时的气息和体温。

热。

好热。

她拿手往脸上扇了两下,把披散的头发重新扎起来。

梳好后,一抬眼就看到江妄也已经抽好签朝她走过来。

越来越近。

“……”

时念念听到自己扑通扑通跳动的心跳声。

她无声的将垂下的手握成拳头,在那样清晰的心跳声和宿命感中感到了茫然和……恐惧。

江妄在她前面一张实验桌前停了脚步。

她这才轻轻松了口气。

“这么巧啊,江妄。”盛向晚站在他旁边,笑眼看着他打招呼。

江妄扫了她一眼,点头“嗯”一声。

分完组后大家各自做各自抽到的实验题。

时念念的合作队友是一个私立高中的女生,戴着的眼镜镜片厚厚一层,也是个挺文静的性子。

她们抽到的是一个电路题,两人配合默契,连jiāo流都很少,步骤却是有条不紊。

江妄和盛向晚抽到的力学实验,需要做出好几组实验数据,江妄在一边摆弄设备仪器,盛向晚则负责记录。

她注意到江妄手腕上的头绳,目光不藏的落在那,又记下一组数据后偏头问:“你手上那个头绳是你自己的么?”

“不是。”江妄又报了一组数据,才漫不经心道,“女朋友的。”

时念念手中动作一顿,抬眼看去。

江妄后背宽阔挺直,低着头摆弄手里的东西,眉眼低垂,很认真,又显露出不近人情的冷感。

“同学?”身旁的女生出声。

时念念回神,低头说了句“对不起”,继续完成实验。

-

从竞赛基地回家已经正好是晚饭时间,时念念一回家饭桌上就已经摆满了丰盛的菜。

舅妈那架势,像是她出去考试考了几个月似的,又是夹鱼又是夹肉的。

她觉得哭笑不得,一边又觉得温暖。

这是她高中来了这座城市以后才感受到的。

第二天又是周一。

因为周六晚上告诉了姜灵自己喜欢江妄的事,时念念一到学校就被她缠着各种盘问,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的,到什么时候打算在一起,两人压着声音坐在教室角落里讲了半天。

最后时念念实在招架不住她的盘问,才面红耳赤把她推推搡搡的推回座位上去。

英语早自习开始。

今天的任务是要把新学的单元单词听写一遍。

江妄位置上仍然是空的,刘国启一如既往的盯着江妄,等默写完了见他还没来上课就骂,问时念念:“你知道他去哪了吗?”

时念念也摇头。

没过一会儿手机就震了震,一条江妄发来的信息。

【高二3班,江妄,男:今天要训练,可能下午才来学校,别被人欺负了。】这备注还是先前因为江妄把自己的备注改成“男朋友”后被时念念改成这样的,她对此很满意,也不打算再改。

自从程琦和路茗走后就没人再欺负时念念了。

虽然仍然有人会笑她的结巴,可大家也大多只是无意,没有恶意。

时念念回复:知道了。

江妄重新学游泳的事,班上除了她就没人知道了。

或者说,大家连江妄曾经是省游泳队的都不知道。

他是骄傲的,从开始接触游泳以来就一直摘得金牌,后来却因为一系列的事被迫放弃,这次到底能不能成功也不确定。

江妄没跟人提起过,时念念便也没跟人说过。

下午最后一节课后蔡育才叫了班上参加竞赛的三个人去他办公室。

“江妄人呢?”蔡育才看着进来的时念念和huáng瑶问,“他今天又没来学校?”

“嗯。”

“算了,我明天再找他吧。”蔡育才叹了口气,从一旁抽屉里拿出一张写的密密麻麻的纸,“这个是星期六你们考的那张竞赛卷的答案,你们自己对一下答案,学校里要预计一下这次的竞赛情况。”

时念念大概的答案都还记得,快速的对了一遍。

跟校对平时的物理卷子相比错的还挺多的,不过好在当时确定的题都没有失误。

“怎么样?”蔡育才很紧张的问,“考的还行吗?”

时念念把自己错了的题告诉他。

“其他的都对了吗?”蔡育才惊喜的问。

“嗯。”

“挺好,挺好。”蔡育才笑着说,“二等肯定有了,可以拼一把一等。”

旁边huáng瑶校对了好一会儿,时不时皱着眉“啊”一声,她考的不算好。

huáng瑶平时物理成绩不错,不过对于竞赛难度的题目学起来就很吃力了。

蔡育才跟她分析了一会儿,在两人走出办公室时又叫住了时念念。

“时念念,你等一下,我还有个事要找你。”

huáng瑶便先走了。

“我们的元旦晚会上需要一个学生代表发言,本来呢,是想找江妄的,但他已经拒绝我了。”蔡育才叹了口气,“他的性子嘛,真想拒绝了我怎么劝也没用。”

时念念愣了愣:“我发言……吗?”

“对啊,本来就该是你去的。”

“可是,可是……”时念念有点慌乱,“我这样子,会被、笑的。”

“发言稿可以写简单点,五分钟长度,不难,你还有好长时间能准备呢,试一试吧。”蔡育才说,“以后出了社会都会遇到这样在众人面前发言的机会的,逃避是没办法的,提前练一练吧,可以吗?”

-

江妄回校时已经是下午。

大片大片的晚霞映着白雪,操场上的雪被扫过,在跑道边堆成一个个小雪堆。

时念念趴在桌上,因为被jiāo代的这个任务显得心事重重。

她能理解班主任也是为了她好,可还是不敢在那么多人面前发言,还长达五分钟,肯定会出糗。

江妄站在她旁边时她都没发现,仍专心又丧的写着发言稿。

江妄探身看了眼,问:“元旦晚会?”

时念念闻声一回头,差点撞到他,又往后避了避,转回去,垂头耷耳的“嗯”了一声。

江妄揉了把她的头发,拉开椅子在她旁边坐下来:“怎么这么蔫儿,被人欺负了么。”

“没有。”她趴在桌上摇头。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已经习惯了江妄在她旁边做一些亲昵的动作,她能挺平静的接受,也不觉得排斥。

晚自习开始。

今天是刘国启坐班,江妄倒也不讲话了,把今天的作业随便翻了翻。

他很少会做作业,高二的内容他以前也都学过,只大概看一眼,如果有难题才有可能会拿起笔在演算纸上写几个步骤,也不做完,就大概写个思路,自己看懂了就停笔。

时念念已经在白天做完作业了,还在那苦恼发言稿。

稿子倒不难写,她没发言过也听过不少,只是不知道自己要怎么把这一张的稿子在人前流畅读下来。

她写的不长,给自己的结巴还预留了点时间。

双手撑着脸费劲的默读,可默读到底和真实读出来不一样。

江妄把作业都粗略过了一遍,偏头看时念念。

“能读吗?”

她拿额头在桌沿上磕了一下,挺清楚的咚一声,额头红了一块,怏怏道:“不能。”

她把稿子放在大腿上,额头抬了抬又要去磕第二下,这回没声音,磕在了江妄手心里。

她动作一顿,偏头看去。

江妄也看着她,手心贴着她额头把她的脑袋抬起来,说:“小丫头也不嫌疼,额头都红了。”

晚自习上,大家都在做作业,没人注意到这边的动静,江妄说那话时压着声音,透着不易察觉的纵容和宠溺。

时念念心跳漏了两拍,讷讷的揉着自己的额头坐直了,低头假装专心的继续看着稿子。

“你这得读出来。”江妄说。

“我知道。”时念念轻声说,“可是现在,晚自习。”

“走,带你去个地方。”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教室时刘国启还抬头看了他们一眼,只不过时念念一直以来都太乖了,他也就没怀疑,看了眼就重新低下头继续批作业了。

-

夜晚的校园静悄悄一片。

时念念跟着江妄走出教学楼,穿过篮球场拐进一边的小道。

黑漆漆的。

她停了脚步。

江妄回过头来看她:“怕了?”

“黑。”

江妄伸过来手,让她牵着。

时念念垂眸看,停了两秒,伸出两根莹白的手指,抓住了他的袖口。

江妄笑了声,任她拽着袖子带着她往里走。

这里有个废弃的小屋,大概是从前学校用来放杂物的,外面的门还是横向的铁推拉门,拿锁锁着。

江妄拎起锁看了眼。

这地方以前和许宁青、范孟明来过几次,算是秘密基地了,不过江妄那时候训练多,不像他们俩那样来的这么频繁。

许宁青当时还在这接了根网线,逃了自习课来这里打游戏,甚至还外卖订个火锅一边打一边吃,要多潇洒就多潇洒。

他们当时专门找锁匠配了这里的钥匙,毕业后就直接丢在这里面了。

江妄抬头往周围看了眼,转身对时念念说了句“在这等我会儿”,就直接退了两步攀住一边窗口跳了进去。

前后不过三秒,时念念都没反应过来。

她到现在都没搞清楚江妄带她来这gān嘛,周围还黑漆漆的,她怕被学校警卫发现自己逃课。

在原地站了两秒,抬头看着窗沿,后退了两步——

江妄从一旁破旧木桌的抽屉里找到当初被范孟明丢在里面的门钥匙,刚转身准备去给时念念开门,就听到一旁窗沿上的声音。

少女一只腿已经跨过来了,露出一截白皙纤瘦的脚踝,手指紧紧攀着窗沿,将另一条腿也跨进来。

江妄都没来得及去扶她一把,她已经敏捷又迅速的轻盈从高墙上跳下,扬起一层薄灰。

“你这。”江妄看着她愣了愣。

时念念这一身翻墙爬窗的本领还是以前被程琦欺负时练出来的。

她站起来,抬头看江妄。

江妄食指上还勾着那串钥匙,他晃了晃,笑道:“刚还想给你开门。”

“……”时念念到这会儿才觉得有点不好意思,扯了扯衣角说,“我怕被人,看见。”

“又不是偷情。”江妄随口道,拉着她的手腕把小姑娘拽到自己面前,替她掸掉袖子上的灰尘。

这里没人打扫,那窗沿上有很多灰。

她翻过来时是靠手臂攀着爬过来的,自然蹭的脏兮兮。

而江妄直接在墙上蹬了一脚,整个人腾起,只脚踩在窗沿上就翻进去了,衣服裤子都gāngān净净。

“小丫头一个,怎么做事这么野啊。”江妄一边把她拍掉灰尘一边说。

时念念在江妄弯腰准备掸去她膝盖上的灰时终于忍不住退后了半步,嗫喏道:“我自己……来。”

江妄便也随她。

她很快就把衣服裤子重新收拾gān净,再直起身时江妄已经在一旁收拾出一个gān净的垫子。

时念念才注意到这间小破屋里的布局,头顶悬着灯泡,乱七八糟的很多杂物,桌上竟然还放着一个电磁锅,只不过已经落了一层灰。

江妄看她盯着电磁锅出神,说:“那是以前许宁青和范孟明留下的,逃课来这吃火锅。”

“……”时念念抿了下嘴唇,“你们……都不学习的吗?”

“就他们俩,没我。”江妄拍了拍自己旁边的垫子示意她坐,“我不能吃火锅。”

“为什么?”时念念在他旁边坐下了。

“运动员不能吃那些东西。”

时念念点了点头,又环顾一圈屋子,问:“你带我来这gān什么?”

“你说呢?”

江妄笑了声,在空dàngdàng的房间内格外清晰又撩拨。

时念念没懂,侧头,便看见江妄手撑在垫子上靠过来,少年身上gān净清冽的气味也严丝密合的铺展过来。

他一点点靠过来,黑睫下拢去头顶灯泡的光芒,望进去又深又亮。

周围一片静谧。

他越靠近,时念念就越往后靠,手肘都撑在垫子上,都快躺在上面了。

江妄歪了下头,目光落在她嘴唇上:“小姑娘怎么能问都不问就跟人来这种地方?”

“……”

江妄双手撑在她身两侧,上身悬空的支在她身上:“你是有多相信我,还自己翻进来了。”

时念念其实是相信江妄不会真对她做什么的,只不过这样的动作姿态还是太超过了,她吓的更加磕巴:“江、江……妄……”

女孩儿一双漂亮的不行的眼眸正看着他,人后仰着,因为用力纤瘦脖颈上的线条突出,锁骨凹陷的厉害。

妈的。

江妄喉结上下一动,咬了下牙根,尝到了自作自受的滋味。

就这么一眼,直接把他给看硬了。

江妄没入狱前也混,长的好家里又有钱,见过的诱惑数不尽。

没想到自己有天能这么不禁撩拨。

他目光偏向旁边,哑着嗓子“操”了一声,脑袋沉下去。

他前不久刚刚剪过头发,蹭在时念念luǒ露在外的脖子上有点儿刺。

乌沉沉的眼睛闭了闭:“你勾死我了。”

时念念没听清, 问:“什么?”

江妄空咽了下, 攥着拳头直起身。

少年身上的体温和味道还缠在周围, 很难忽略,时念念也重新坐好了,拽着裤腿遮住一截脚腕。

“不是要准备演讲稿吗?”江妄开口说话时还是的, 他侧头咳了一下,“在这练吧, 没人。”

“这儿?”时念念愣了愣。

“嗯, 我陪你一起练。”

时念念从兜里拿出那张演讲稿, 抬眼看了江妄一眼,又重新看稿子, 深吸了口气:“尊敬的各位……领导和……和老、老师。”

没说下去,她皱了皱眉,嘴里重新默念了两遍第一句话,再次尝试:“尊敬的……”

大概试了三遍, 还是磕磕绊绊的,说不流畅。

她丧气的坐在软垫上,双臂环着腿:“还是不行。”

“再试一次?”江妄哄她。

时念念看着他:“为什么你、你不去?”

“我又不是第一。”

江妄往她旁边又坐过去一点,从她手里拿过演讲稿, 扫了一眼, 流畅而缓慢的念:“尊敬的各位领导、老师,亲爱的同学们。”

“尊敬的各位领导。”时念念费劲的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 “老师……亲爱的同学们。”

“这不是挺好的么。”江妄揉了把她的头发,继续念下一句, “我是来自高二3班的时念念。”

少年的声音和空旷而杂乱的房间里清晰到像带着电流的声波,丝丝缕缕的穿过耳膜进入大脑。

在这个安静的夜晚都显得暧昧又温馨。

他温热的气息打在她耳朵上,时念念觉得自己耳尖都有点儿发麻。

她深吸了口气:“我是来自高……高二……3班……”

她没说完,江妄靠的太近了,一只手虚虚的从她另一侧肩膀绕过去,下巴抵在她的肩胛骨,挨的极近的拼着看同一份演讲稿。

心跳如鼓。

像是得了心脏病似的。

还跟着有点儿喘不过来气。

难受。

江妄没察觉她的不对劲,只说:“没事,再来一遍,慢慢来,一个字一个字说出来。”

时念念缓慢的又说了一遍,这回倒是挺顺畅的。

“很高兴能作为学生代表站在这里发言。”

“很高兴能……作为学生代表,站在这里发,发言。”

“站在这里发言。”

“……站在这里发言。”

两人并肩坐在一起,江妄说一句时念念跟一句,时间过的倒也挺快的。

等到第一节晚自习下课铃响起时,刚刚练完了第一段内容。

江妄:“你把第一段连起来说一遍吧。”

“好。”时念念点头,开口时甚至还有点紧张,“尊敬的各位领导老师,亲爱的……同学们……”

比刚开始她在教室自己默默练时好了不知多少,也有磕磕绊绊的地方,好在能很快调整过来,也不显得突兀。

时念念一边念下去,一边渐渐勾起唇角。

“在今年,我校在各方面……”

话说一半,时念念忽然停下,扭头看向门的方向。

江妄毕竟听力受损,纵使戴着助听器对听觉的敏感也不如时念念,问:“怎么了?”

时念念还没来得及回答,他就也听到了门外的声音:“这废弃杂物间里怎么亮着灯啊?”

紧接着外面铁门被重重拍了两下:“有人吗!?”

时念念吓的立马站起来:“怎么办?”

“嘘。”江妄捂住她的嘴,“别说话。”

江妄把她拉到一边柜子旁蹲下。

门外已经响起开锁的声音。

江妄倒是对被不被发现无所谓,只是他和时念念一男一女被这样抓到后,这消息传出来,正是青chūn期的大家不知道会议论纷纷出什么样的传言来。

灯泡仍然悬在头顶,被一根电线吊着,微微晃动。

江妄从后面把时念念整个揽在怀里,一只手还捂在她唇上,像抱着一只蜷缩起来的奶猫,能感觉到她紧绷起来的身体。

门从外面被打开,一条腿踏进来。

警卫拿着手电筒,往房间内各个没被灯泡光线照she到的昏暗角落照过去,一边一步步的挪过来。

他看的仔细,藏不下去。

江妄用微凉的指尖碰了碰她的脸颊,往门口指了指。

时念念茫然的扭头看他,将两人之间的距离拉到最近,心脏剧烈的跳了一记,凶狠的破开胸腔,被一种陌生的宿命感填满。

江妄薄唇微启,拉起时念念的帽子挡去她半边脸,做了个“跑”的口型。

时念念回神,慌乱的点头。

江妄从地上找了一颗小石子捏在手心,当警卫绕过柜子发现他们时,将石子猛地的朝电灯开关砸过去。

速度飞快,时念念几乎听到耳边“咻”的一声,下一秒一片漆黑。

江妄牵起她的手:“跑!”

呼啸的冷风从耳畔刮过,偌大的校园里刚刚响过下课铃,教学楼里每间教室都亮着灯,雪已经停了,地上树上却都是积雪。

他们从破旧的废弃杂物间里跑出来,后面有人喊着追赶,没法停下来。

像是进入了一个异世界。

他们手牵着手,在茫茫人海中被连接。

踩雪声、风声、喘息声。

时念念仿佛从来没有这样拼尽全力的跑过,心中卷过的惊涛骇làng都化作绕指柔。

她在奔跑中看向江妄的背影。

心脏又突突跳了两下。

接着江妄把她拽进一旁的自行车车棚,她撞进他怀里。

他确定刚才那个警卫没有跟上来才重新靠着墙喘了一会儿,时念念体力比不上他,喘的更厉害,双手撑着膝盖轻喘着。

江妄灼热的鼻息落在她颈间,带着笑意的:“刺激么。”

她点头,说:“刺激。”

江妄又笑了声。

他垂眸看向时念念,喉咙有点发gān。

有些事情,只有一旦出现了第一次端倪,再后来就容易轻而易举的一发不可收拾。

江妄确定自己对时念念的感情,但她实在是看着小,说是初中生估计也有人信,纯情而单纯,所以他对她倒是没有真的产生过什么实质性的、作为一个男人的欲望,何况江妄自问也不是个重欲的人。

结果方才在杂物间里是第一次。

现在是第二次。

偏偏时念念还什么都没做,无非是拿她那双清亮亮怯生生的眸子看了他一眼,他就完全经不起撩拨的起了反应。

甚至不敢再多看她一眼,怕那点火星成了燎原之火。

“你先回去吧。”江妄哑着嗓子说。

时念念问:“你不……回去吗?”

他勾唇:“掩人耳目懂么。”

时念念便先回了教室,江妄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额角直跳,过了好一阵身子里烧起来那团火才堪堪压回去。

-

后面一段时间江妄都挺忙的,他近期队里有个比赛,状态还没恢复好,只能每天都加紧训练。

而时念念仍然抓紧时间练习演讲稿,江妄来学校后会陪她一起练,没敢再去那间废弃杂物间,而是找空教室练。

陈舒舒作为文娱委员则一直在准备元旦晚会的节目,她们班出的节目是芭蕾舞,陈舒舒自己上台表演。

而姜灵天天抱着数学试卷往许志临办公室跑,难得的没表现出以往惯有的三分钟热度。

天气一天比一天冷。

江妄从游泳馆出来就看到倚着车门站着的许宁青,他抬了下手示意。

江妄走过去:“怎么来这了?”

“找你啊,妄哥太难约,小的亲自来堵。”许宁青插科打诨的说。

江妄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

“行了。”许宁青一把揽住他肩膀,玩笑道,“你已经长大了,别这么粘人知道么,我看你除了训练就是那丫头了。”

江妄含混的笑了声。

台球厅里已经一群人了,范孟明肚子肉卡着台球桌边缘,打的倒是挺准的。

一群纨绔聚在一起,旁边桌上摆满了酒水吃食。

江妄没什么兴趣的坐在一边,别人给他打招呼也就淡淡应一声。

“来一局么。”许宁青问。

江妄站起来,从一旁人手里接过台球杆。

他人高腿长,击球时姿势漂亮,勾勒出匀称优美的宽肩窄腰线条。

两人打的不分上下。

又轮到江妄击球,他提着球杆俯身,抬眼瞄准,手上刚要用力,手机响了。

-

时念念坐在卧室里,把这些天的错题难点整理完后已经快晚上十点了,她又重新翻出那张演讲稿。

这些天和江妄一起练已经练的挺不错的了,这一张稿子不知道念了多少遍,都已经能背出来。

读了两遍,她拿出手机来。

睡了吗?

她打下字,犹豫着要不要按发送键。

复又觉得这三个字好像太暧昧,于是又删了,把手机丢在一旁。

又读了一遍稿子,她才抿着唇重新把手机捞回来,指间在屏幕上流连一番,才终于打下字。

卧室内只亮了一盏台灯,将小姑娘的轮廓边缘都映照的毛茸茸的,她很认真的打字,看上去甚至板着脸一本正经,还有点紧张。

-你今天怎么没来学校?

平常江妄一般晚自习都会回校的,今天没有。

她深吸了口气,闭着眼按下发送。

另一边,江妄收起球杆,拿出手机看了眼,唇角一勾,把球杆丢给了范孟明。

“谁啊?”范孟明问。

许宁青倒是注意到他手腕上的绳圈了,冬天穿着厚衣服刚开始都没露出来,有点眼熟,他轻挑了下眉,过去指着问:“她的?”

暧昧不清的一个“她”字,周围静了静,然后卷起一片八卦的起哄声。

江妄“嗯”一声。

许宁青笑:“你是不是变态,还抢人这玩意儿?”

许宁青非常相信自家妹妹缺根筋的能力,没想到两人的关系已经发展到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只以为那头绳都是江妄抢来的。

江妄也无所谓,瞥他一眼,丢下一句“你们玩”就拿着手机走出台球厅。

时念念等了两分钟不免有些丧气失落。

分不清江妄是没看到信息还是觉得她太烦了。

她磨磨蹭蹭的站起来,趿着拖鞋坐到chuáng上,刚躺下去,手机响了。

不是短信,是电话。

她一愣,手忙脚乱的接起来,放在耳边,很轻的“喂”一声。

江妄倚在外面走廊墙上:“这么晚了还不睡?”

她很少跟人打电话,有点不习惯,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嗯”一声。

“我跟许宁青在一块儿呢。”他解释,又问,“演讲稿准备的怎么样了?”

“还行。”时念念抱着膝盖蜷缩坐在chuáng头。

说完又觉得好像总是江妄在说话,自己只应几声,显得敷衍,不太好。

可是说什么呢……

她顿了顿,开口声音小的很:“你要听吗?”

江妄笑:“好啊。”

时念念已经可以脱稿,下巴磕在膝盖上,缓慢的一个字一个字说出来。

直到很久以后,想到这个夜晚,时念念最先想到的就是昏暗的卧室内亮起的一方手机光线,少年吐息清晰的在耳边,苏苏麻麻的透过电流穿过来。

安静听她说完,江妄刚要开口,旁边台球厅的门就被拉开。

范孟明探出头:“妄哥,别宠幸小妹妹了,里面一群人都嗷嗷待哺等你滋润呢!”

笑闹声一片。

时念念噤声,听到他对那边淡声:“滚”。

闹了一会儿,重新安静下来。

两人都没再说话,也没挂电话,就这么安静着过了好一会儿。

时念念叫他名字。

“江妄。”声音很乖。

他们一人坐在安静昏暗的卧室chuáng上,一人站在台球厅的走廊,门板后隔绝嘈杂与喧嚣。

少年的鬓角被剃的很短,下颌线条折角锋利,轻而易举扬起过分凛冽的气场,他默了会儿,笑起来。

低沉的嗓音dàng开来。

“想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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