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打乒乓球,你会做什么?孙颖莎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从记事起,她就与乒乓球合为一体,一直到现在。现在的孙颖莎还只有23岁。乒乓球仍然是现在这个年纪她要干的事。不仅要干,而且要全力以赴去做好——“我依然如此热爱它”
一、“越到后面越努力更重要”
2000年11月,孙颖莎出生在石家庄。这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三口之家,和体育运动特别是竞技体育没有半点联系。刚懂事时,孙颖莎就非常喜欢看电视里的乒乓球节目,还跟着电视里运动员的样子学挥拍动作,妈妈看在眼里,给她买了一个乒乓球拍——那是孙颖莎的第一个球拍,当年4块钱。
到了上学的年龄,因工作繁忙,爸爸妈妈又把孙颖莎送到了学校的乒乓球队。这样,放学后她有了事儿干,爸妈便能安心加班。那时候,跟同龄的孩子相比,孙颖莎又矮又瘦,家人从没想过她会成为职业运动员,就希望她能锻炼锻炼身体,长壮实点。
自从学起乒乓球,孙颖莎就期待着每天下课去训练。“要说玩儿我也玩儿,但对于乒乓球真的是喜欢。回到家我也要打球。一般爸妈到家做饭,我到家写完作业、吃完饭,就开始‘冒充’教练,站在床上假装给对面发多球。”回到家里,她经常站在床上对墙发球,发完再趴在地上捡球,就这样一直到睡觉。看到女儿对乒乓球的热爱,父母把她送到了当地知名的乒乓球学校——铁二小乒乓球俱乐部。很快,孙颖莎的天赋完全展现了出来。9岁时,她参加全国少儿乒乓球比赛,夺得团体和女单冠军。
孙颖莎没有遇到打职业还是当普通学生这道选择题。9岁她就入选了河北省队,从刚一进省队就能保持在队内大循环前两名的运动成绩,让孙颖莎顺理成章地成为了职业乒乓球运动员。
那时,孙颖莎的训练日记里,记录的都是“今天我觉得哪个技术练得还行,哪个动作还行”。
2017年 6月18日,孙颖莎去东京参加日本乒乓球公开赛。比赛时,爸爸妈妈和姥姥姥爷一起守在电视机前看实况。那天,首次亮相的孙颖莎一鸣惊人,爆冷获得了女单和女双两块金牌。从这一天开始,这个热爱乒乓球的小女孩迅速成为炙手可热的球星,被球迷们称为“小魔王”。那一年,孙颖莎仅仅16岁。
“但是我觉得,成为顶尖运动员肯定不只是靠天赋。”23岁的孙颖莎说,“需要努力加天赋,越到后面越努力更重要。”
作为职业运动员,孙颖莎每天的训练时间长期保持在四五个小时。大赛前封闭训练,就要六七个小时,从进省队开始,“几乎所有的时间都在训练”。“我现在看到特别多的人接触乒乓球,小学生都在打,不管专不专业,他们都在接触,自己小时候接触打到现在,我觉得也有一定的人会想接触乒乓球是一件很幸福、很开心的事,乒乓球目前来说也是我的一部分,喜欢热爱,就不会枯燥。当然也有累的时候,或者想让自己休息放松的时候,但我觉得这是我目前为止最应该干好的一件事情和必须干好的一件事情,所以我觉得没有那么枯燥,挺开心的。”
2022年,孙颖莎的排名第一次抵达世界第一——两个月后掉了下去。掉下去的时候,孙颖莎说她没什么心情变化。“掉下去和打上来都很正常,因为那会儿自己的整体实力和水平还不是说具备到世界水平。因为那会儿可能也年轻,我觉得打好每一次比赛就行了。”
“我感觉从性格来说,我还算比较幽默。”——孙颖莎这样描述自己,她还说如果不当运动员,自己的性格可能还是会这样。“大家觉得我可爱,‘可爱’可能是大家对于我平时状态的喜欢吧,但在场上我其实还是希望大家更多说我‘霸气’,因为场上跟场下的我,我觉得还是不一样的。”
赛场上,孙颖莎打单打,也打双打,还有团体赛,这些要求她在场上进行大量的思考。“在场上面临困难,就靠临场应变和一瞬间的选择,战术也需要靠一秒钟两秒钟的微调,可能调整对了就能赢,调整错了就面对失败,所以肯定是有规划与思考的。”赛场上的孙颖莎,眼神和状态完全不一样。她说,这是因为“竞技体育面对的是输赢”。
输赢,当然重要。因为孙颖莎知道,她是一名运动员。“运动员从事这项事业,除了训练基本上面对的就是输赢。但是输赢我觉得都很正常,因为不可能一直赢,但我也相信不可能一直输。”小时候输球,她哭过,长大后不哭了,但她说,长大了更想赢。
2024年巴黎奥运会,孙颖莎距离大满贯就差一步。“遗憾算不上”她说,“胜败乃兵家常事,这些方面不足以说遗憾,因为这又不是我的最后一届奥运会,首先我接受失败,而且我觉得它可能是我在面对下一个周期更好的前进方向跟动力。”
她坦然承认自己调节得挺好。“我觉得我心态确实不算起伏特别大的运动员。”当然,当世界第一的感觉确实很美好,大满贯也依然是目标,只是没必要给自己设立一个年龄作为运动员职业生涯的结束。“我不敢说打到多久,确实我也不知道随着身体的状态,随着年龄的增长……所以我也珍惜现在在赛场上打的每一分钟,也很珍惜代表中国去参赛的每一次。”
孙颖莎说,现在就是她最好的年龄,也是在前进道路上奔跑的最好时光。
二、“懂得感恩”
2022年10月8日晚,中国乒乓女队在成都世乒赛团体赛决赛中3比0完胜日本女队,达成世乒赛女团五连冠。颁奖典礼上,孙颖莎、陈梦、王曼昱、王艺迪、陈幸同这5名球员以及中国女队主教练李隼登上领奖台,戴上了金牌,捧起了考比伦杯。赛后合影时,孙颖莎将自己胸前的金牌摘了下来,挂在了教练邱贻可的胸前。
邱贻可与孙颖莎的成长经历有相似之处。1985年,邱贻可出生于成都,母亲曾是业余乒乓球运动员,很早就开始对邱贻可进行乒乓球启蒙。邱贻可6岁学打球,9岁拿市运动会少年组男单冠军。2003年首次参加世乒赛,先后战胜德国选手波尔、奥地利选手伦格罗夫、瑞典选手克里森等高手。
2014年,邱贻可退役后转型成为教练。2022年,他正式担任孙颖莎的主管教练。与蒯曼、杨蕙菁、孙铭阳、李雅可一起,孙颖莎成为了邱贻可的“五朵金花”之一。
“五朵金花”中,以孙颖莎的成绩最为突出。随之,孙颖莎再一次达成世界排名第一,并先后取得了WTT澳门冠军赛、WTT 新加坡大满贯、WTT新乡冠军赛、德班世乒赛、杭州亚运会、澳门女子世界杯等多个女单冠军。
握着胸前沉甸甸的金牌,邱贻可很感慨。他说,孙颖莎是个懂得感恩的孩子。“她知道教练的付出和用心。”孙颖莎则说,邱贻可很随和。“邱指导是巴黎周期接管我的,非常不容易,很辛苦,从一开始接管我就面临很多压力和挑战。教练每天也很累,基本都陪在我们身边,照顾孩子和家人时间很少,时间都给了我们……奥运会只是一场比赛而已,虽然我最后输掉了一项,但是我做到了为国而战就足够了。当然我输球也会有不开心,但是我觉得都很正常,所以我也希望粉丝平时多给予我们一些关心吧,尤其是教练,他们很不容易。”
孙颖莎说,感激每一个阶段遇到的教练和遇到的朋友。巴黎奥运会上,混双拿了金牌之后,她的手机被祝福信息轰炸了。不用特意通知爸爸妈妈,她知道他们肯定在看。“不只是我的家人,我每场比赛大家都在关注,混双从第一场开始一直到最后一场。混双本来就是翻身仗,我们上一届输了,这一届混双的关注度我觉得肯定更高。”
拿了混双冠军,孙颖莎后面还有比赛,时间非常紧凑,她自己没有很激动,回到奥运村里看比赛录像、治疗伤病、洗澡……按部就班。“所以祝贺信息没有时间做到一一回复。”她想说的是:“我觉得首先非常感谢大家一直以来对于中国乒乓球队的关心和支持,也非常感谢大家对于我的支持,希望这些支持我的人能够越来越好,希望他们能够在未来的道路上,不管是不是从事自己热爱的事业,不管是干什么的,都希望他们健康平安,能够追逐自己心中的梦想。我想说的就是自己也会继续前行,会把大家带给我的力量、支持,包括平时的关怀都放到这个周期每一次的训练课程甚至比赛上,也希望自己有更多精彩的表现给大家。”
三、“永不言弃”
巴黎奥运会闭幕式上,孙颖莎作为亚洲运动员代表上台,她说,非常荣耀。“不管谁去代表,都是更加前进的动力,首先是国家培养了我,其次是乒乓球队一步一步培养我到现在,不管谁去我觉得都非常荣耀,也会让我在即将面临的这个周期更加全力以赴,感觉自己身上的责任、担当多一些了。”
“首先大家认可还是在于赛场上的拼搏精神,我觉得这是我们作为运动员来说最基本的,我们要在赛场上有这种拼搏精神,不管是落后、领先,在赛场上给予大家更多的正能量,拼搏精神,永不言弃。不单单是我,其实对每一位女性来说——当然男性也是这样——包括有时候我看到很多集体项目,更要团结,团结协作,一起永不言弃,我觉得更主要的是体现了这些精神。”
巴黎奥运会的热潮正在退去。回归日常生活,孙颖莎的规划是,首先希望自己能够休息一段时间,“作为一名职业运动员,肯定还是要合理规划好自己的安排和时间,在9月一系列的比赛也要跟进,当然不可能说完全做到休息,但是我觉得先理清自己的思绪吧,其实面临的就是洛杉矶的周期,先不看得很远,不说洛杉矶怎么样,还是把眼前的自己恢复好,因为9月份也有比赛,自己也会全力以赴去打好每一个比赛,希望自己能够通过一年一年的进步跟竞争,有机会再次站到洛杉矶的奥运会上为国而战。”
每天,如果不出早操,运动员们7点半集合,8点半训练,练到11点半左右,吃午饭,下午3点半再开始训练,练到七八点不限,晚上也可以自己加班补课——每天孙颖莎都要加班补课。“想成为顶尖,想完成全满贯,甚至更伟大的理想目标,肯定首先付出要比别人多,你才能够有现在所有的成绩跟所有的一切。”这是她最典型的日常一天。
运动员一周也会有调整日,她的休息日是周日。休息日,她就是睡觉——纯睡觉,晚上喝会儿茶,最多看一个电影。“好了,休息日过去了,就这样。”逛街、买东西,这些年轻人的爱好,她说:“我基本不去逛街,因为我觉得逛街走路挺累的,最多看个电影听听音乐,走路再逛,人再一多,我就觉得太累了。”对于这种集体生活,她一直非常适应。“来到国家队,到北京,大家一起生活,一起训练、吃饭,已经很习惯了,集体生活我觉得很幸福也很有安全感。”她说自己“性格还行”,跟谁都挺好。国家队里自然有玩得最好的朋友——“名字就不说了。”
东京奥运会之后,孙颖莎慢慢爱上了喝茶。当然没有那么专业,但从烧水、冲、泡……这些流程,她都会。绿茶、红茶、岩茶、茉莉花、白茶……她都喜欢。“前几年对于这个东西没有那么多研究,因为喝茶需要静下心来品尝,现在发现自己慢慢真正能够静下心来。自己喝茶也是一种安静,能想事情。”
23岁的孙颖莎也许已经长大了,开始“自己想事情”。但是,就像6岁那年一样,她确实没有想过如果没有乒乓球,她会是什么样子。“学习,我觉得挺好的,校园氛围我觉得真的挺好的,如果我没有从事现在的行业……估计清华、北大不好考,我肯定还是继续学习吧。校园生活,大家天天在一起读书上学,每天早上起来看朝阳,下课了之后看夕阳,晚上还有夜跑,我觉得这种幸福生活也挺开心的。当然,我们现在在赛场上拼搏的时候也挺开心的,两种生活我觉得不一样,有机会我肯定都想感受一下。”
但是毕竟,孙颖莎还只有23岁。乒乓球仍然是现在这个年纪她要干的事。不仅要干,而且要全力以赴去做好——“我依然如此热爱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