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南烛说着话,便把手机从兜里掏了出来, 翻出了他们在神祠里面拍的照片, 递给林星萍看:“你看看,我们还特意拍了几张照片……不过林姐, 我们果然在这个神祠里面发现了东西啊!”
林星萍道行颇深,面对阮南烛的这些话, 她的表情倒是没有什么破绽, 哦了一声之后,便问道:“哦?你们在神祠里面发现了东西?到底发现了什么呀?”
“昨天我们回来的时候不是已经天黑了吗,当时我还以为自己死定了呢。”阮南烛说,“但是我们发现在神祠拜过之后……身上就不会再沾上雨水!”
“什么?”崔学义瞪圆了眼睛,“你说真的?”
“当然是真的了。”阮南烛抬头看看天空,“不然等到晚上下雨的时候,我们给你们试验一下?”
“行啊。”林星萍笑了笑,“你们大概是什么时候到达的神祠?”
“中午十一点多的时候吧。”阮南烛不好意思道,“我身体弱, 走的慢点,到那儿的时候已经太晚了,当时还以为回不来了呢。”
“回得来的。”林星萍微笑着撒谎,“你看我们不就回来了吗。”
“我们要不要把这事情给大家讲一下啊?”阮南烛说,“让大家都去拜一拜,不就不用担心淋雨了么?这样我们就能在雨天外出寻找线索了啊!”
“先别说。”林星萍急忙阻止, “今天我们先过去看看, 确定一下你到底有没有搞错, 如果搞错了那可是好几条人命的事。”她说完这话,又重复问了一遍,“你确定你现在不会被雨淋了?”
“我确定。”阮南烛点点头,肯定了林星萍的说法。
“好,我知道了,我马上过去看看。”林星萍道。
他们显然对那个神祠非常的感兴趣,但依旧有所怀疑,林星萍和崔学义在和他们告别往门口走的时候,还在小声的交谈。
“他们真的没撒谎吗?”崔学义说,“如果他们撒谎了,要死也是明天才会死啊。”
“应该没撒谎,你看到他们手机里的照片了么?”林星萍说,“我们不能等到明天了,淋过雨的人都已经死的差不多,明天可能已经没有了晴天娃娃,到时候白天如果还继续下雨,我们就被困在院子里了。”
崔学义显然也觉得是这么个道理,所以沉默了应许了林星萍去看神祠的提议。。
“我们必须得过去看看。”林星萍说,“那神祠,很重要……”
“但是这样去太不安全了,如果我们在下雨前没来得及赶回来呢。”崔学义还是有些担心安全问题。
“前两天下雨的时间最早都没有超过下午五点三十,我们只要在五点三十之前赶回来就行。”林星萍对此已经有了把握,“他们昨天十一点的时候到达的目的地,我们肯定会比他们先到……如果没有先到,就说明他们在撒谎。”的确,在他们的眼里,他们再怎么也比柔柔弱弱的阮南烛强。
“到时候不要在那儿浪费太多时间,肯定能及时赶回来。”林星萍分析道,“门里面,必须要冒一定风险。”
崔学义听完林星萍的话,也不再吭声,显然是被她的道理说服。
倒是古原思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林星萍看出了他想说什么,扭头对着他道:“你不想去就不去吧,反正你身体素质也跟不上,到时候别拖了我们后退。”
“好好,那我不去。”古原思求之不得,脚步马上就停下了,“你们早点回来啊。”
林星萍冷笑一声,和崔学义转身出门去了。
两人离开了院子,林秋石这才没能再继续听两人的对话,他看到古原思慢吞吞的进了院子,朝着他们露出一个僵硬的笑容。
阮南烛和林秋石都没理他,他自讨没趣儿,进屋子去了。
“你的纸条送出去了?”林秋石问阮南烛。
“嗯。”阮南烛应声。
“直接给的,还是塞的口袋?”林秋石比较好奇其他人的反应。
“塞的口袋。”阮南烛说,“不过他们这会儿应该都看见了纸条。”他撑着下巴,歪头看了眼那个挂在走廊上面的晴天娃娃,“时间差不多了。”
“是。”林秋石站起来,走到了晴天娃娃下面,伸手将娃娃取了下来。娃娃很沉,隔着薄薄的白布,就能摸到五官,这种触感让人觉得非常的不适,再一想到这脑袋晚上会发出凄厉的叫声,林秋石便默默的把它放到了旁边。
“要开始了。”阮南烛说。
林秋石点了点头。
阮南烛薄唇轻启,念出了一段童谣:“晴天娃娃呀,请让明天的天气天晴吧。就像我梦中的天空那般,如果天晴的话就给你金铃。晴天娃娃呀,请让明天的天气天晴吧。如果你听从我的愿望的话,我就给你甜酒喝。晴天娃娃呀,请让明天的天气天晴吧。如果这样,明天还是阴沉下雨的话,我就砍掉你的头……”
话语落下的那一刻,预料之中的瓢泼大雨倏然而至。黑色的乌云瞬间就布满了天空,豆大的雨滴从天上砸到了地面上。
哗啦啦,刺耳的雨声席卷的林秋石的耳朵,他们两人都未说话,只是静静的等待着。
大约几分钟后,院子门口出现了两个狼狈的被雨淋湿的狼狈身影,而在看到他们两人回来之后,林秋石迅速把晴天娃娃重新挂了上去。
晴天娃娃一被挂上走廊,天空瞬间转晴,这两种天气几乎是无缝转换。
“操,操,操——”浑身上下都是雨水的崔学义如同狼狈的落汤鸡,他踉跄着跑回了院子,想要将自己身上的水弄干,“怎么会这样,怎么会突然下雨——”他说这话时,正巧看见了站在院子走廊上的阮南烛和林秋石,恶狠狠道,“是不是你们两个,是不是你们两个搞的鬼——”他似乎是被恐惧冲昏了头脑,伸手撸起袖子,便要对林秋石和阮南烛动手。
林秋石哪里由得他乱来,正欲上前拦住他,却听阮南烛带着哭腔说了句:“崔哥,你快和林姐去那个神祠啊,说不定还有救呢!咱们第一天的时候就突然下了一场雨,我也没想到今天会突然下雨啊!!”
崔学义和林星萍两人的脸色本来比纸还苍白,听到阮南烛的话后瞬间有种缓过来了的感觉,林星萍非常勉强的笑了一下:“对……对啊,说不定,我们还,有救呢。”
崔学义浑身发抖,又害怕又生气,他恨恨的瞪了阮南烛一眼,说:“你们最好别骗我,不然我今天晚上回来的时候弄死你们,走,星萍,我们去神祠。”他似乎太过慌乱,竟是在门里面直接叫出了林星萍的真名。
不过林星萍这时候也没注意到这个,跟崔学义转身便又匆匆的离开了院子。
阮南烛看着的背影消失在门口,轻轻啧了一声:“不过如此嘛。”
林秋石道:“不是他们不过如此,是你太厉害了。”林星萍这人也挺机灵的,她就算是相信了竹林的深处有神祠,也绝对不会冒险一直往里面走,可她再怎么谨慎,也不会想到这一场突然而至的雨水。
现在,两人恐怕是将最后的希望,寄托在了竹林尽头的神祠里。
不出意外,他们两个都死定了,吴崎和吴崎女友的仇也报了,只是林秋石却感觉自己高兴不起来。
他想起了吴崎在自己面前碎碎念让他注意身体,早点辞职的模样,轻轻叹息,想要将胸口的郁结之气吐出来。
这一场大雨来的突然,走的也突然,但因为阮南烛之前塞的纸条,团队里的其他人都没有出去——他们虽然心存狐疑,但在院子里观望的时候,便有大雨瓢泼而至,这雨水冲掉了他们的怀疑,证实了纸条的真实性。
于是虽然之后天空再次放晴,可还是没有人敢往外面走,反而都选择站在走廊上观望情况。
林秋石和阮南烛则开始讨论了起来神祠的事。
“我们要不要雨天的时候去看看那个神祠。”阮南烛说,
“行啊。”林秋石说,“不过看到了那个神像,我倒是想起了你讲的关于晴天娃娃的背景故事。”
那个神像的衣着上来看,是个僧人的模样,它难道就是背景故事那个被砍掉脑袋的和尚?
“嗯……”阮南烛说,“我也有这样的猜测。”他撑着下巴,看着外面的天空,“到底是低级门,死亡条件还是比较苛刻的,我们不用太急。”并且还给他们提供了可以使用的道具,当然,能不能找到这道具全凭本事。
林秋石点点头。
他们两人说话的时候,那个之前和林星萍杠上的小茶却是突然走到了他们的旁边,开口的第一句话便是:“我看到你们把晴天娃娃拿下开了。”
阮南烛和林秋石都扭头看着她。
“我还以为你们两个是被坑的人呢。”小茶自嘲的笑了,“结果是深藏不露嘛。”
“你在说什么人家听不懂呢。”阮南烛又开始例行恶心人了,他靠在林秋石的怀里用一种令人起鸡皮疙瘩的语气撒着娇,“亲爱的,这个人说的话好奇怪哦~”
小茶道:“你能不能说话正常点?”
阮南烛:“人家说话就是这个样子呢。”
小茶:“……有哪个正常人说话是像你这个样子的?”
阮南烛开始嘤嘤嘤。
林秋石听着他的嘤嘤嘤,又看了看院子里的樱花树,莫名其妙的想到了一句,落嘤缤纷……
小茶被阮南烛恶心的够呛,但是还是忍住了想要转身就走的**,道:“你们找到多少线索了?如果真的找到门,能不能提前和我说一声,我有关于钥匙的线索!”
“没找到。”阮南烛眨眨眼睛,继续欺负小姑娘,“门好可怕,人家才找不到呢。”
小茶怒了,指出真相:“纸条是你们塞的吧?”
林秋石和阮南烛闻言均是一脸无辜。
最后小茶实在是受不了了,站起来转身就走。
阮南烛这才道了句:“会提前告诉你的,如果我们找到了的话。”
“谢了。”小茶也不傻,知道阮南烛和林秋石实力肯定不一般,这两人长相都让人不太愉快,特别是林秋石,属于那种丑的有点过分的类型,说实话,如果不是必要,她还真不想和林秋石说话。
“看小姐姐好像很嫌弃你啊。”阮南烛还在林秋石怀里说风凉话,“人家都不乐意瞅你一眼……”
林秋石:“……”阮南烛,我劝你善良……
因为这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雨,这一天所有人都没敢离开屋子。
阮南烛和林秋石为了不显得自己特立独行,也没有到处乱逛。
下午五点左右,天气开始变得阴沉下来,和林星萍推测的时间差不多,天空再次晴转阴,要下雨了。
但当雨滴落到地面上的时候,林星萍和崔学义两人都没有回来。这也是正常的事,毕竟他们白天已经被雨淋了,再淋一次好像也什么影响。况且两人要是今天晚上没找到法子,恐怕第二天走廊上挂上的,就是他们两个的人头。
大概在晚上八点左右,林秋石才听到院子门口传来了匆匆忙忙的脚步声。期间还带着剧烈的喘息,好似那人刚遭遇了什么极为恐怖的事情。
林秋石将门拉了一个缝,看见林星萍站在门口,脸色惨白的像一具被泡肿了的尸体,而她身边的崔学义已经不见了踪影,她的目光落到了林秋石他们的门缝上,和林秋石四目相对。
林秋石很冷静的假装没看见,默默的将门缝合上,他看向阮南烛道:“回来了。”
“哦。”阮南烛说,“把门抵住,别让她进来。”
林秋石点点头。
片刻后,外面就传来了拍门的声音,林星萍的嗓子粗哑的像是被碳烫过似得,她一边拍门一边喊道:“肖小雨,你给我滚出来,你居然敢骗我,你居然敢骗我,说,说!!是不是你们做的!!”
阮南烛语气不咸不淡:“林姐,您在说什么呢,什么叫做骗你,难道竹林那头没有神祠?”
“有神祠又有什么用?”林星萍怒道,“我拜了,可是雨水还是会淋在我的身上!”
“那我就不知道啦。”阮南烛说,“毕竟我们去那儿的时候身上可还没有被淋湿,你们这两个被淋湿了去,我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不然您给我说说?”
林星萍闻言破口大骂,大致就是一些诅咒的话语,还说阮南烛骗了自己。
“我怎么骗你了。”阮南烛说,“神祠是你们先告诉我的,我只是依照你们的吩咐去看了看,林姐,该不会你自己都不知道竹林深处有个神祠吧。”
林星萍听到这里,再不明白阮南烛和林秋石是两个扮猪吃老虎的人就是真的蠢了,她叫喊了许久,阮南烛都懒得理她,最后整个人软倒在了门外,开始嚎啕大哭起来。
这要是一般人,听到人哭的这么凄惨,林秋石或许会生出些许怜悯之心,但是对于林星萍,他是一点都不同情。
这群人从头到尾都没怀过什么好心思,手里的人命数不胜数,此时同样的事情落到了自己身上,才明白过来是种什么样的感受。
林秋石低声道:“我想问她几个问题。”
“问呗。”阮南烛说,“现在不问,以后也没机会问了。”
“你认识何霜雅吗?”林秋石对着门外的林星萍开口。
林星萍在听到何霜雅这个名字时,瞬间听下了哭泣声,陷入了某种诡异的沉默。
“你认识对吧?”林秋石说,“不但认识何霜雅,还认识吴崎。林星萍,你现在还觉得自己死的冤吗?”
林星萍半晌没说话,像是被林秋石的问句堵住了嘴,最后才硬生生的从喉咙里挤出来了一句:“那是她蠢,她该死!”
“对啊。”阮南烛笑眯眯的接了话,“所以你蠢,你也该死。”
林星萍哑然,门外再次传来了断断续续的哭声,她说:“求求你们,救救我吧,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啊……”
“有谁想死呢。”林秋石的语气很平静,“何霜雅死前或许和此时的你想的一样,这算是报应了吧。”
然而说再多的道理,对于一个将死之人来说,都太过多余了。
林星萍的哭声持续到了半夜,渐渐被哗啦啦的雨声覆盖,林秋石坐在门边没有睡觉,他听到外面传来童谣声的时候,林星萍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门外。
林秋石轻轻的把门拉开缝隙,看到院子里再次出现了那几个小孩的声音,其中夹杂着几具没有头的尸体。
小孩手牵着手,围绕着跪坐在中间的林星萍,问出了童谣最后一句问题:“在你身后的人是谁?”
林星萍到底回答了什么,林秋石听不到,他只是看见林星萍的脖颈歪了歪,随后便从颈项上咕咚一声掉了下来。在地面上滚了几圈之后便不动了。
昨天挂在走廊上的晴天娃娃又开始发出惨叫,整个院子里都充满了一种难以言喻的诡异气氛。
在确定林星萍死亡后,林秋石才回到了床上。
他看着天花板,表情一时间有些茫然,直到阮南烛缩进了他的怀里。
“怎么了。”阮南烛问他。
“我没想到这事儿会把吴崎牵扯进来。”林秋石觉得自己心里面的事也没什么好瞒着阮南烛的,“他……人挺好的。”热情开朗,不然也不会和他这么个慢热的人做朋友。
“嗯。”阮南烛静静的听着,他知道林秋石不需要他接话。
“我觉得我不是个合格的朋友。”林秋石说,“我遇到事儿了,也没有想过和他说,他遇到事儿了,我也没去问。”
“这不是你的错。”阮南烛道,“你不可能保护每一个人。”
林秋石扭头看向阮南烛:“那你呢?你能护住每一个人吗?”
“我?”阮南烛安静片刻,“我也护不住。”他垂了眸子,声音也低了下来,“我是和一个朋友一起进的第十扇门,我出来了,他没出来。”
林秋石想起了当时从第十扇门里面出来的阮南烛,几乎像是整个人都脱了层皮似得。但在医院休息了好几个月,甚至从医院里出来了,都很久没有缓过劲。
“你已经做的很好了。”林秋石说,“没有你,我可能第一扇门都过不了。”
阮南烛无奈:“不是我在安慰你吗,怎么变成你安慰我了。”
林秋石哑然失笑。
平日里他们哪有这么感性的时候,这只是偶然的感叹,睡过一觉之后,第二天又得精神百倍的应付门里面的事。
两人躺在床上,你一言我一语,就这样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第二天是个大晴天,走廊上的晴天娃娃,又换了个新的模样。
为了确定,阮南烛把晴天娃娃取了下来,打开之后,看到了里面包裹着的人头。
果然是昨天夜里死去的林星萍,她的脑袋和身体分了家,眼睛还大大的睁着,一副死不瞑目的模样。
只是可惜她到死都不知道那场雨是怎么来的,更不知道林秋石和阮南烛施了何种手段,所以连化为厉鬼的机会都没有,只能这么不甘心的死去。
何霜雅恐怕也和她经历的同样的事,她知道是有人在夺她的门,却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哪里落入了陷阱。
“今天去神祠看看吧。”阮南烛说,“在下雨的时候。”
“好。”林秋石点点头表示同意。
阮南烛把林星萍的脑袋用白布包好,然后再次念出了那一首长长的童谣。
童谣之后,大雨再至,阮南烛从包里取出油纸伞,撑开后递给了林秋石,笑着道:“走吧。”
林秋石接过油纸伞,和阮南烛朝着竹林的方向走去。
油纸伞下, 所有的雨水都被完美的隔开。走在雨中的林秋石和阮南烛好似被包裹在了一个结界里面,没有一滴雨水会飘落到他们的身上。
通向神祠的道路有些漫长, 两人慢慢走着,并不急切。
这还是林秋石第一次在雨天离开院子。整个小镇都笼罩在雨幕之中, 平日里偶尔可见的镇民此时不见了踪影,街道之上空空荡荡, 一个打伞的人都看不见。林秋石猜测, 或许整个小镇上, 就只有他手里这么一把伞,毕竟其他的伞可是没有办法保证一滴雨水都沾不到的。
到了竹林,顺着小路蜿蜒而上。周遭的竹叶被雨滴打的噼里啪啦, 时而有风吹过竹林,竹叶发出簌簌响声。
阮南烛和林秋石偶尔交谈两句,但都没有说太多话, 两人都在思考关于神祠的事。还有昨日和林星萍一起去神祠,今天却没有回来的崔学义。
林秋石其实有些好奇,崔学义到底在神祠遇到了什么事,从林星萍的反应上看来, 这肯定不会是什么好事。
雨继续下着, 仿佛永远都不会停。
林秋石本来以为他们至少得走到中午才到达神祠,但打着油纸伞走了大约一两个小时后,他们便看到了出现在小路末尾的神祠。
雨中的神祠多了一分朦胧且神秘的味道。
原本破旧的建筑出现了一种明显的变化, 不再破败。
“到了。”阮南烛停下了脚步, 他没有急着过去, 先在旁边观察了一下神祠的情况。
“嗯。”林秋石说,“好像变化挺大的。”
“是。”阮南烛说,“破损的地方全被修好了。”这应该就是神祠最鼎盛时期的模样了。面前放着的香烛台里面插满了香火,旁边的祭台则摆满了各种各样的祭品,看得出很多人来过这里祭拜。
林秋石的目光放到了那一口井上,他小心翼翼的走到了井旁,没敢靠的太近,只是远远的看着。
只见本来已经干涸的古井里面此时灌满了澄澈的井水,水波荡漾,清澈的水面被掉下的雨滴激起薄薄的浪花。林秋石看着这口井,心里想的却是之前枯井里面那些骸骨,此时是否还在井水里。
就在他这么想着的时候,原本只有细微波澜的井水突然剧烈的翻滚了起来,仿佛被烧开了似得,井水咕咚咕咚作响,好像有什么东西要从里面涌出来。
林秋石看见这一幕,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一步,下一刻,他便看到井水里面伸出了无数双已经化为白骨的枯手,从动作上来看似乎是想要抓住井口的边缘从里面爬出来。
这井口并不深,想要从里面爬出应该是很简单的事,但那些白骨在抓住井口后,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一根一根的掰开了手指,让他们再次滑入了井水里。
于是井水继续翻腾,简直如同传说中的油锅地狱。
“先进去吧。”阮南烛指了指神祠里面。
“好。”林秋石把目光从井口边移开,跟着阮南烛走到了神祠的门口。
他们收了伞,又用带来的毛巾将伞上面的水擦干净,拿在手上,才推开神祠的大门,走了进去。
神祠大门一开,屋子外面的风便灌了进来,吹的挂在他们头顶上的晴天娃娃一个劲的打着转。
林秋石进来后,目光放到了那座摆放在神祠最中央的雕塑上面。还是那个没有头的僧人,只是此时僧人的手中多了一根法杖,那法杖的最上面,竟是叉着一个新鲜的人头,看人头的长相,正是属于被阮南烛骗来这里的崔学义。
崔学义死了,死后脑袋被切了下来,就这样串在了僧人手持的法杖上面。他的眼睛大睁着,里面还带着惊恐和愕然,一副死不瞑目的模样。
林秋石和他对视了一眼,虽然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但他竟是感觉好像看见崔学义的眸子动了动。
林秋石轻轻扯了一下阮南烛的衣角,道:“他好像在动……”
“嗯。”阮南烛说,“我也看见了。”
那看来崔学义的脑袋就是真的在动。
林秋石正欲说点什么,他们的头顶上却传来了一阵奇怪的声音,林秋石抬眸一看,发现他们头顶上的晴天娃娃竟然开始动了起来。这种运动的轨迹显然并不是风吹的,而是它们自己在动。
晴天娃娃一个挨着一个,不住的摇晃,下一刻,此起彼伏的哭声从它们的口中喷涌而出。
“好痛啊,好痛啊……救救我,我的身体在哪儿……”
“救命,救命,救命……”
“啊啊啊,啊啊啊好痛……”
简直是地狱般的景象,所有的晴天娃娃都开始惨叫,包裹着它们的白色布料开始渗出鲜红的血液,它们不断的在林秋石头顶上摇晃挣扎,那缠绕着他们的棉线眼见就要断裂,而这些晴天娃娃也要落到地面上。
“啊啊啊啊……救命救命……”被法杖叉起来的崔学义也发出了声音,林秋石看见他的头开始在法杖上面扭动挣扎,而那座本来团坐着的僧人雕像,竟是以一种极慢的速度站了起来,另一只手抬起,指向了自己颈项上面空空如也的位置。
林秋石瞬间了然了他的意思。
阮南烛也懂了,他抬起头看向正在一起发出惨叫声的晴天娃娃,道:“就在这些里面吧?”
“可要怎么找?”晴天娃娃这么多,林秋石觉得要从这些娃娃里面找到僧人的头,简直就是大海捞针。
“他的头总有一些特别之处。”阮南烛已经开始踱着步子在神祠里面查看了,他抬起头,仔细的观察着头顶上的晴天娃娃,“先找找看。”
“好。”虽然林秋石觉得这么做难度有点大,但总要试试。跟随着阮南烛的步伐,他也开始检查起了晴天娃娃的模样。
虽然都是简笔画画出的五官,但事实上这些晴天娃娃的模样的确有所区别,有的眼睛是一条直线,有的眼睛是一个圆的,总而言之,并没有两个完全相同的娃娃。
就在林秋石仔细寻找的时候,他却是看到那僧人的雕像朝着前面走了一步,目标是开着的大门。
林秋石见到此景心中一凉,道:“南烛,快些,好像有时间限制!”
阮南烛道:“好!”
显然,如果僧人的雕像走出了屋子,在屋外淋到了雨,应该会发生点什么事。脑袋被串在法杖上的崔学义,就是最好的证明。
太多晴天娃娃了,密密麻麻,又不断晃动,林秋石很难从里面找出它们到底有什么不同。
僧人的脚步还在继续往前,眼见就要走到门口,一般人早就慌了,但林秋石却意外的冷静了下来。这时候阻止一切发生的最好办法就是找出那个特别的娃娃,其余的想法都是多余的。
林秋石目光在头顶上的晴天娃娃中睃巡,忽的注意到了一个藏在角落里的娃娃。
那个晴天娃娃依旧是用白布包裹了起来,依旧在发出凄惨的叫声,只是它的身上,却有一个和其他晴天娃娃完全与众不同的地方——它在哭,准确的说,是它脸上的简笔画在哭。
其他的晴天娃娃,嘴角都是朝上扬起,唯独这个娃娃,嘴角下撇,眼角还画出了眼泪的形状。林秋石看到这个娃娃时,便心中一动,道:“阮南烛,你过来,是不是这个!!!”
阮南烛快步走过去,也看到了林秋石指向的那个晴天娃娃。
“取下来看看!”阮南烛道。
这娃娃挂的有点高,林秋石一个人没办法取下来,便抱起阮南烛,让他伸手去够。
阮南烛一把抓住那晴天娃娃,拽断棉线将它从天花板上取了下来。
“我打开了。”阮南烛说了这么一句,手上开始动作。他们没有太多的时间去犹豫,那个僧人已经走到了门口,离离开这个神祠不过是两三步的功夫。
白布剥离之后,露出了里面被包裹着的人头。
林秋石略微有些紧张,目光放在娃娃上根本不敢离开,直到看到白布尽去后里面一颗属于僧人的头颅后,他才重重的松了口气。
这头颅没有头发,脑袋上烫着戒疤,双目紧闭,神情淡然,并没有像其他晴天娃娃那样发出凄厉的哭喊,嘴角反而带着一抹慈悲的笑意。
“接着怎么办?”林秋石看了看这脑袋,又看了眼那边顿住的僧人雕像,道,“安上去?”
“我试试。”阮南烛说,“不保证一定对……”
他说着话,拿着人头谨慎的走到了僧人的雕像面前,然后伸出手,将手中的头颅轻轻的放倒了僧人的颈项上。
下一刻,那脑袋就睁开了眼睛,目光如炬,念了声阿弥陀佛。
屋中顿时狂风大作,屋外的风卷着雨水灌入了神祠,林秋石被吹的满脸都是雨水,他正在担心,便听到了青铜落地的清脆响声。
这声音他再熟悉不过了,正是那钥匙落到了地面上的声音。
只见那僧人的法杖,化为了一把青铜钥匙,他本来握着法杖的手,此时却变成端着崔学义脑袋的模样。
“救命……救命……”崔学义的叫声渐渐微弱了下去,他怨怼的眼神渐渐僵硬,肌肤开始出现黑色的斑点,最后竟是直接变成了凝固住的石雕。
僧人又念了一句阿弥陀佛。
窗外纷飞的大雨竟是瞬间停了,天空中的乌云开始散去,僧人慢慢的走到了屋子外面,将手里托着的人头扔进了面前的井口之中。
接着,纵身一跃,也跳进了面前的井里。
井水再次翻腾,随即水位开始迅速的往下退去,直到再次干涸。
而原本在井底里面的那些枯骨也不见了踪影,好似在抚平了僧人愤怒之后他们便也从被禁锢着的地方释放。
林秋石听到了嘎吱一声,他再一回头,发现一扇漆黑的铁门出现在了神祠原本放置僧人雕像的地方,而此时青铜钥匙,正被阮南烛拿在手里,
晴天娃娃们,也不再哭叫,阮南烛好奇道:“你说他们现在里面什么样子?”
“不知道。”林秋石哪里猜得出来。
“再打开一个看看。”阮南烛说,他说着走到了神祠里面挂着晴天娃娃的位置,示意林秋石把他抱起来。
林秋石有点无奈,但还听从他的话,走到他旁边将他直接抱起,由着阮南烛又取下了一个晴天娃娃。
阮南烛把外面的白布解开,看到了里面包裹着的人头,人头依旧是人头的模样,只是此时却变成了石头的质地,阮南烛嘟囔:“也不知道带出去有用没有……”
“如果没用会怎么样?”林秋石问。
“没有就是没用。”阮南烛说,“不是道具的东西根本带不出这个世界,出去就没了。”
林秋石想了一下,那他运气还真是不错,没进过几扇门,道具就有了三样。
“古原思那边怎么办,需要回去告诉小茶他们门开了吗?”林秋石问,门拿到了钥匙也有了,他们可以就这么出门去,但是古原思那边还是个隐患。
“回去倒是不用特意回去,天晴了,门里面也没有危险的东西,他们早晚可以发现门。至于古原思——你觉得呢?”阮南烛看向林秋石,“如果你想弄死他,我们的确可以晚几天出去,虽然比较麻烦,但总有法子的。”
“他……”林秋石其实对这人的心情有点复杂,都道是狼狈为奸,虽然作奸犯科的是林星萍他们,但是如果没有古原思这个买主,也不会有这笔生意。没有买卖就没有伤害这句话还是很有道理的。
“那就让门来审判他吧。”阮南烛说,“崔学义和林星萍死了,按照门的规则,古原思会继承共同进门者里面死去的人等级最高的那扇门,林星萍至少也过了六扇门,古原思的下一扇,至少也是第七扇。”
一个才接触门的人,第二扇门就是第七扇,十有**凶多吉少。
林秋石道:“好吧。”他叹气,“我是不是太善良了?”
“你要是不善良,我也就不会邀请你加入黑曜石。”阮南烛说,“有些底线是不能碰的,一旦突破,就会不断的下坠,至于最后落到哪里,谁也不知道。”第一扇门里,如果不是林秋石对待他的态度,他和林秋石也不会有今天这些故事。
“嗯。”林秋石点点头,示意自己懂了。
跟了阮南烛这么多扇门,其实他也看出来,阮南烛真想在门里面对队友动手是很简单的事。只要他想,他大可以先把身边的人弄死,再优哉游哉的在门的保护规则下寻找钥匙和门。毕竟只要不是直接动手,那些死的糊里糊涂的人根本没办法报仇。
但阮南烛并没有选择这种取巧的法子,而且对这种方法非常的忌讳。林秋石对于他这种坚持莫名的佩服。
“我们先出去。”
阮南烛说,“走吧。”
林秋石点点头。
阮南烛用钥匙开了门,散发着温暖光芒的道路出现在了两人的眼前。
林秋石跨步走入了散发着光芒的隧道,阮南烛紧随其后,两人离开了门内世界。
画面扭转,林秋石回到了酒店走廊上。
他和阮南烛前脚到,后脚林星萍他们也出来了,只是林星萍看了他们一眼,便朝着他们扑了过来,吼叫道:“你们——你们这群骗子——骗子——”
林秋石闪身躲开,冷漠的看着她。
林星萍还想再说什么,却是突然开口嚎哭了几句,然后转身就朝着走廊尽头的玻璃窗扑了过去。她打开了玻璃窗,像是身体不受控制似得,直接从玻璃窗那儿翻了下去,接着林秋石便隐隐约约的听到了重物落地的声音,还有人群里面嘈杂的惊呼。
崔学义和古原思也出现了,崔学义似乎也非常的愤怒,只是一离开门,嘴里便大口大口的吐出鲜血,并且剧烈的咳嗽了起来,最后直接晕倒在地,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古原思在旁边瑟瑟发抖,看向林秋石和阮南烛的眼神,简直像是在看什么极为恐怖的史前怪兽。
大约是他的眼神触发了阮南烛的恶趣味,阮南烛走到了他的面前,笑嘻嘻道:“你手里还没有染上人命,这次我就放你一马,不过再让我发现你和这群人混在一起,我下次可就不客气了。”
古原思浑身颤抖,一个劲的点头,像是要被吓的直接厥过去了似得。
“给那人打个120,这不是还没死透么,总要抢救一下。”阮南烛扬了扬下巴,示意古原思给已经晕倒在角落的崔学义打急救电话,“医生和警察来了,知道该怎么回答吧。”
“恩恩,我知道,我知道。”古原思表情颇为紧张,似乎害怕阮南烛一个说不好,就把他从窗户上直接丢出去,这里可是二十多楼,下去了还能活着简直就有鬼了。
“走吧。”阮南烛对着林秋石道。
林秋石嗯了声,两人便一前一后的进了电梯。
上电梯后,林秋石却是想到了酒店的监控,道:“这酒店的监控怎么办,会不会被警察发现我们无故消失?”
“不会的。”阮南烛给林秋石解释,“在没门的人眼里,我们只是发了一会儿呆。”
“发了会儿呆?”林秋石倒是没有想到会这样。
“对,只是发了会儿呆。”阮南烛说,“不超过十分钟吧,估计在监控录像里面,我们也就是在走廊上呆呆的站了一会儿,然后那个林星萍就想不开自杀去了。”虽然看起来是很奇怪,但是也不至于牵扯到他们身上,况且两人的身份还做过手脚。
离开酒店后,阮南烛和林秋石寻了个没有监控的角落,把身上的妆容卸去。阮南烛又恢复了那艳丽的容貌,下巴微微扬起冷漠又高傲的模样,让人完全无法把他和那个唯唯诺诺的高个子女人联系在一起。
林秋石也把模样变了回来,他其实对自己长相到底怎么样没有太清楚的认知,不过有了对比之后,他还是觉得自己喜欢原来的样子一点……毕竟阮南烛给他化的妆容,实在是太辣眼睛了。
弄完了这些,林秋石忽的道:“那把伞成功带出来了吗?”
“没有。”阮南烛打开背包,里面没有油纸伞的踪影,“不是道具,带不出来。”
“哦……”林秋石有点遗憾,其实他觉得很多世界里的东西都挺有用处的——如果能带出来的话。
“所以这是可遇不可求的事。”阮南烛淡淡道,“并不是每个人都有你这样的运气。”
林秋石笑了笑。
两人回到别墅,很快就看到了关于林星萍和崔学义的新闻。这新闻里面只是说有一对情侣因为争执殉情而死,并没有提到他们两个,想来那个古原思应该真的没把他们供出去。
“算他识相。”阮南烛换了台。
“他要是把我们供出去怎么办?”林秋石好久没有过这么轻松的门了,出来之后也没觉得多累,坐在沙发上慢慢的啃着西瓜。
“供出去就供出去呗。”阮南烛懒散道,“他肯定还得找人带着过门,他要是敢说,我就敢要了他的命。”
林秋石哑然,他知道阮南烛这种语气虽然漫不经心,但是绝对不是在开玩笑。
事实上,大部分时间,阮南烛都不喜欢开玩笑,至少门外面的他是这样。
林秋石啃完最后一块西瓜,正打算起身去洗手,却看到阮南烛在盯着他。
“怎么了?”林秋石被盯的有点毛骨悚然。
“你还记得吧?”阮南烛说。
“什么?”林秋石莫名其妙。
“你还记得吧,你在门里面欠了我什么。”阮南烛慢悠悠道。
林秋石愣了片刻,随即反应过来,耳朵尖动了动有点发红:“啊……我以为你在开玩笑呢。”
“自然不是开玩笑。”阮南烛说,“我从来都不喜欢开玩笑。”
林秋石:“……”对于这一点,他们倒是颇有共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