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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亡万花筒》12—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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咀嚼声持续了很久,仿佛仔仔细细的嚼碎了每一块骨头,那种咯吱咯吱咬破骨头的声音产生了生理性的不适感,但大家都沉默的忍耐了下来。

终于在天边快要泛起晨光的时候,咀嚼声消失了,同时一起消失的还有围墙外面一直沉默凝视着众人的女人。

也不知道是不是林秋石的错觉,他总感觉在女人消失之前,隐约听到了一声轻微的打嗝的声音……好像是什么东西吃饱了似得。

天终于亮了,在院子里坐了一晚上的林秋石恍如隔世,他道:“都结束了吗?”

阮白洁不置可否,只说了一句或许吧。

砍了树,拜了庙,填了井,剩下的事,便是去木匠那里拿棺材。

众人脸上都是疲惫之色,但疲惫之下,又暗藏些许兴奋。这应该就是最后一步了,只要拿到钥匙,再找到那扇铁门,他们便可以离开这个可怖的世界。

所有人都这么想着,连带着走路的步伐也跟着轻快了不少。

白天的村庄,没有夜晚的那般阴森恐怖,仿佛只是一个普通的小山村,住着一群淳朴的村民,没有鬼怪,也没有死亡。

他们去木匠那里时,正好要经过王潇依死去的地方,但林秋石在那里什么都没有看到。地上只剩下白色的积雪,昨晚发生的一切都没有在这里留下任何的痕迹。

“她的尸体被吃掉了么?”林秋石问了句。

“应该是吧。”阮白洁,“那东西胃口还挺大的。”

他们到了木匠家,看见木匠坐在门口慢慢的抽烟,林秋石先到,便和他打了个招呼,道:“老人家,我们来取棺材了。”

那木匠也不说话,随手指了指屋内。

大家依次进了屋子,看了一座漂亮的红色棺材立在不大的屋子里。这棺材非常的漂亮,制作精良,每个细节都严丝合缝,完全不像是短时间内赶工的产品。

林秋石总感觉刷在棺材上的油漆有点奇怪,他伸手摸了一下,发现这油漆上带着腥味,手感还有些滑腻。

阮白洁比他反应快了很多,脱口就是一句:“是血浸的吧。”

“应该是。”熊漆说,“哪有油漆这样的。”

“算了,管它是什么浸的,先带回去再说。”阮白洁道,“走吧。”

本来林秋石以为这棺材应该会很重,谁知道真的抬起来居然轻飘飘的,两个人都能轻松的扛起来。

程文目前状态完全不行,整个团队里就剩下林秋石和熊漆能干力气活儿。他们两个一前一后,将棺材抬起,朝着住所的方向去了。

“接下来怎么办呢?”林秋石抬着棺材问。

“先回去看看棺材里有没有东西吧。”阮白洁道,“我猜那钥匙就在棺材里面,等把钥匙拿出来了,一切就都好办了。”

林秋石心中默念希望如此。

到家之后,本来被打晕的程文醒来了,他神情呆滞的坐在大厅里,见到抬着棺材回来的大家也没有打招呼,看表情简直像是个智障似得。

林秋石见状有点担心,小声道:“我不会把他打傻了吧?”

阮白洁:“唔……”

林秋石:“卧槽,我就随手那么一打……”

阮白洁安慰他:“傻了就傻了呗,反正又没人要你负责,而且傻子还不怕鬼,这不是刚好帮了他么,你是他的恩人啊!”

林秋石:“……”阮白洁你为什么那么熟练啊。

因为程文昨天的表现,大家都不太想搭理他,熊漆和小柯直接装作没看见。

“开棺吧。”熊漆将棺材放下后宣布。

“好。”林秋石点点头,和熊漆一人抬起了一边,然后一起用力,将棺材盖子掀开了。

嘎吱一声,棺材开了盖,一股子属于木材的潮湿气息扑面而来。小柯是情绪最紧张的,她一看到盖子打开,就连忙支了个脑袋进去,想要看棺材里面有没有他们想要的东西。

“找到了!!!!钥匙!!!”下一刻,小柯狂喜的声音传来,她几乎喜极而泣了,情绪激动的不得了,“真的有,真的有!!”

林秋石一看,发现小柯手里多了一把陈旧的青铜钥匙,那钥匙的造型古朴简单,透着时间的气息。钥匙的把手上沾着红色的液体,如果是之前林秋石会觉得是油漆之类的,但是现在他却觉得那一抹红色是人的鲜血。

“我们有钥匙了,有钥匙了!!”小柯抱着那把钥匙,眼泪一个劲的往下流,看起来情绪也处于崩溃的边缘。

看来虽然平日她表现得很冷静,但是到底还是快要承受不住死亡的压力了。

“门应该也出来了,可以开始找门了。”熊漆的语气里有些疲惫,他道,“一定要快点,我们没剩几个人了。”

“一般门都会出现在哪里?”林秋石在这方面没什么经验。

“一般都是我们住的地方附近,不会特别难找。”熊漆说,“但是十三个人的世界,我也没有经历过,所以……我也不清楚。”

“好吧。”林秋石看着小柯手里的钥匙,心想至少找到钥匙了。

阮白洁倒是没有表现出太激动的情绪,她道:“钥匙呢,钥匙归谁保管,让她来我可不放心。”

受到质疑的小柯满脸怒意:“你什么意思?什么叫你不放心?难道你保管我们就放心了?”

阮白洁似笑非笑,“这可不光是我一个人的事儿,如果你把钥匙弄丢了,我们全都得死在门里,你确定要保管么?可想清楚了。”

小柯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似乎正欲说什么,熊漆就按住了她的肩膀:“秋石,你来保管吧。”

林秋石一愣,没想到这事儿突然落到了自己的身上,他正欲推辞,阮白洁却表示了同意,还凑到了林秋石耳边轻轻的说了句:“你就拿着吧。”

林秋石蹙眉:“可是我是第一次进门,没什么经验……”

“没事。”熊漆说,“我们都对你很放心。”

“好吧。”林秋石只好同意。

他伸手接过钥匙后,仔细的观察了一下,感觉如果不说的话,这对于他来说就是一把普普通通的铜钥匙而已。

熊漆提议说大家累了一晚上,先去吃点东西,再讨论门的位置,林秋石表示同意。

于是熊漆和小柯去了厨房做饭,林秋石和阮白洁坐在客厅里守着程文。

“他们为什么要把钥匙给我?”林秋石还是有点不解。

“因为这钥匙又不是什么好东西。”阮白洁道,“拿着的人,都死的特别快。”她笑了起来,伸出手一根手指在林秋石的额头上点了一下,“当然,你不用担心。”

林秋石道:“嗯?”

阮白洁突然低头,浅浅的咬了一口林秋石的耳廓,低语:“我找到门了。”

林秋石瞬间瞪大了眼睛:“什么?”

阮白洁:“嘘,小声点。”

林秋石赶紧收声,压着嗓子道:“你说什么?你找到门的位置了?”

“对啊。”阮白洁笑眯眯,她似乎对林秋石的耳朵起了浓厚的兴趣,手指头在林秋石的耳廓上划啊划啊,搞得林秋石直痒痒,“你想知道在哪儿吗?”

这如果是平日,林秋石的所有注意力肯定都得放在阮白洁玩他耳朵的那双手上,但阮白洁此时说的话太让人惊讶,让他无暇顾及太多,“你知道在哪里为什么不说……啊??”

耳垂上突然一阵刺痛,林秋石倒吸一口凉气,“你干嘛?”他伸手摸了一下,才发现自己的右耳上面被阮白洁硬生生的扎了个耳钉上去。

“没事。”阮白洁还满脸无辜,“就是你戴这个耳钉应该蛮好看的。”

林秋石摸着耳钉惊了,一时间有点不知道该先追问门还是追问耳钉的事,阮白洁没给他反应的机会,继续道:“那门就在离我们很近的地方,晚上我们就能回去。”

“小柯和熊漆呢?”林秋石问。

“他们?”阮白洁似乎对于这两个人的印象不太好,“看我心情吧。”

林秋石道:“如果可以……也带他们一起回去吧。”小柯虽然脾气差,但熊漆对待他们的态度到底还是不错的,况且他们一起经历了那么多。

“你呀。”阮白洁道,“你就是太心软。”她笑着,“不过我就喜欢你这样的。”

林秋石被这么说着,莫名的有点脸红,他道:“你别逗我了。”

阮白洁但笑不语。

被阮白洁这么一打岔,林秋石直接忘记了问耳钉的事儿,所有的心思都放到了晚上。直到熊漆他们回来,问他耳朵上怎么多了个东西,他才恍然阮白洁又把他给忽悠了。

“不好看吗?”阮白洁说,“你为什么要嫌弃我,你是不是有别的女人了?”

林秋石:“……你不要无理取闹。”

阮白洁化身嘤嘤怪:“你居然说我无理取闹,你好过分,嘤嘤嘤。”

没交过女朋友的林秋石露出绝望的表情。

反正阮白洁只要一嘤,林秋石就拿她没什么办法。

两人正在说话,小柯和熊漆却是拿着食物从厨房里出来了。于是阮白洁暂时中止了这个话题,笑眯眯的和林秋石说起别的事情。

晚饭很简单,大家的心思都没放在上面,边吃边讨论起来门可能所在的位置。

“我觉得木匠他们家也得搜一下。”熊漆说,“这人不像是普通的村民。”

“嗯。”因为最担心的事情解决了,小柯的心情看起来也好了很多,她积极的提出各种可能出现的门的位置。

众人说话的时候,程文就在旁边沉默的坐着。和刚醒来时相比,他的眼神总算没有那么呆滞,但看起来依旧有些阴沉。他也没怪林秋石把他打晕了,或者更准确的说,他从醒来开始,就没有再和林秋石说过一句话。

眼见大家都讨论的差不多,程文才慢慢开口:“林秋石。”

林秋石警惕的看向他:“怎么了?”

程文道:“王潇依是怪物么?”

林秋石摇摇头,示意自己也不知道,但程文既然能问出这个问题,就说明他的精神状态非常不乐观。

程文道:“她一定是怪物,全都看见了。”他歪了歪头,很神经质的质问大家,“你们都看见了吧?她的影子,还有她吐出来的东西……”

大家都没吭声,事实上林秋石觉得王潇依大概率还是人,不然也不会那么容易的被程文一铲子劈死。但现在人都死了,再说这些事情意义不大。

然而程文却好像在这件事纠缠上了,反复的问王潇依是怪物吗。最后把小柯问烦了,来了一句:“是不是怪物都被你杀了,再说这个有意思吗?还是你害怕自己杀错了人?”

这话一出,程文脸色大变,匆匆的从椅子上站起来,转身就走。

小柯还继续嘲讽:“怎么,杀的时候那么果断,这会儿倒是怕了?敢做不敢当,懦夫。”

“在这里杀队友是很严重的事?”这个问题之前林秋石就一直想问。

“门里的世界,是万物皆有灵,说直白点,就是什么东西死了都可能会变成鬼。”熊漆神情复杂,“所以千万不要乱开杀戒。”

林秋石哦了声,又想了想,“但是这不是存在漏洞吗?你们说这里至少也得有一个人活着出去,如果那个人把所有人都杀了,岂不是就达成了只有一人的条件?”

“想得美。”小柯说,“大家哪里会等着他杀,他只要不能一波团灭所有人,然后以最快的速度跑掉,绝对会死在这里。”

“早上杀的,可能中午那些东西就来找他了。”熊漆说,“我见过。”他又用眼神示意了一下程文离去的位置,摇了摇头。

原来如此,林秋石露出了然之色。

上午去搬了棺材,下午大家都在到处找门,直到天黑之前,都没能寻到关于门的线索。林秋石和阮白洁去了木匠那里一趟,路上阮白洁告诉林秋石,说晚上让林秋石保持状态,他们晚上就走。

一想到终于可以离开这儿,林秋石脚下的步伐就勤快了起来,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耳垂,那里多了一个红色宝石的耳钉,看起来像是玻璃材质。也不知道阮白洁哪里学的手艺,穿过去的时候他都没什么感觉,再加上全部心思都在门上面,以至于这会儿才抽空询问阮白洁这耳钉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我给你的小礼物。”阮白洁,“门内姻缘一线牵,珍惜这段缘……”

林秋石闻言便没有再计较这个细节,毕竟一出去,两人可能再无见面的可能。他悄悄的看了眼阮白洁漂亮的侧脸,在心中遗憾的叹了口气。如果不是在这么特殊的地方遇到她就好了……

下午四点,夜幕降临。

今天没有下雪,但天气阴沉沉的,风挂在脸上刺的皮肤生疼,林秋石和阮白洁回来的时候,熊漆和小柯已经到家。

“找到了吗?”大家互相问着。

在得到的答案是否后,熊漆叹气,说这事儿也急不得,看来今晚又要在这里过夜,大家早些休息,明天继续找吧。

阮白洁和林秋石表示同意。于是两人早早的回了房,但并没有像往常一样上床睡觉,而是坐在床边等着天黑。

阮白洁靠着油灯,慢慢吃着瓜子打发时间。

林秋石本来以为等到晚上他们就能离开了,却没想到还是发生了意外。住在他们隔壁的程文发出了凄厉的惨叫,那叫声听起来刺耳极了,仿佛要叫破喉咙一般。

“救命——救命——”程文咚咚咚的敲着墙壁,“救救我,来人啊——”

“呜呜呜,呜呜呜。”伴随着他惨叫的,还有女人的哭泣声,这声音林秋石听过很多次了,是属于王潇依的。

之前是王潇依求救,这次求救的人,却变成了程文。

不过片刻之间,程文的惨叫声就变得虚弱了起来,随之而来的,是一种利器劈砍在肉类上面的噗嗤声,一下又一下,好像举着利器的人永远不会累一样。

程文的求救声中止了,王潇依却还在哭。

阮白洁的表情却逐渐变得严肃了起来,她看向林秋石,问他:“你怕吗?”

林秋石道:“还好。”

阮白洁说:“可能事情有变,我们不能再等了,走吧。”

林秋石点点头,跟着阮白洁离开了屋子。

他出门的时候,看见右边的屋子地板上浸出了一滩血迹,看来程文是凶多吉少。虽然死人并非他所看到的事,但林秋石也清楚有些事情他也无能无力。他只是个普通人而已,面对这些鬼怪,也是毫无还手之力。

阮白洁动作自然的牵起了林秋石的手,两人直奔楼下。

林秋石正欲问阮白洁要去哪儿,便被阮白洁牵着到了楼下的院子里。

院子里什么都没有,只有一口空荡荡的井,阮白洁带着林秋石到了井边,俯身朝里面看去。

林秋石见状,也学起了阮白洁的动作,朝着井口望了几眼。

井口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见,里面散发着一股子泥土的腥臭味,让人觉得非常的不舒服。

林秋石正在仔细的看,却忽的感到自己背部被猛烈的推了一下,他踉跄着想要站稳,身后的人却重重按住了他。

阮白洁说:“去吧。”话语落下,一股大力袭来,林秋石直接被她推进了井里。

这突如其来的情况,让林秋石完全措手不及。他整个人跌入井中,胡乱的伸着手想要抓住旁边的东西。但井壁湿滑,根本没有给他挣扎的机会,就在林秋石以为自己会被摔的很惨的时候,却感到自己落在了一片柔软的东西上。

那东西很软,像是绸缎垫子似得,林秋石落在上面一点没有受伤。他艰难的从垫子上站起来,借着射入井口的微弱月光,却是看清楚了自己身下的东西。

那哪里是什么垫子,分明就是一大堆密密扎扎正在蠕动的黑色头发。林秋石脸色微变,没想到井里竟然是这样一幅景象。好在他很快就冷静了下来,环顾四周之后,发现井下有一条不起眼的小道。

林秋石本来还想呼唤几声阮白洁,但奈何他有点担心自己的呼唤会不会惊动脚下的这些奇怪的头发,所以最后还是作罢,慢慢移动着脚步,朝着小道走了过去。

小道很窄,但看得出是专门修建出来的,林秋石走在里面必须低着头,那些黑色的头发一路往前延伸,像是一条铺好的地毯。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林秋石终于到了小道的尽头。他也发现了头发的来源,这些头发竟像是从墙壁上长出来的,而在墙壁的尽头,矗立着一扇黑色的高大铁门。铁门上面,挂着一把醒目的青铜锁。

这门林秋石曾经在自家的走廊上见过,唯一不同的是,那里的门上,没有锁。他掏出了放在兜里的钥匙,缓缓走上前去。

青铜钥匙,青铜锁,林秋石将钥匙插入了锁孔,轻轻扭动,咔嚓一声,锁开了。

他在拉开锁的时候,却看到有东西从锁的后面掉在了地上。

那是一张白色的纸条,林秋石弯腰捡起,看见纸条上写着四个字:菲尔夏鸟。

林秋石并未理解这四个字的含义,但他不想在这里浪费时间,便随手将纸条往兜里一揣,然后握住了青铜门的把手,重重一拉。

门开了,外面是一片柔和的光,虽然看不见其他的景物,却让人感到格外的安心。

林秋石扭头看向身后,那些黑色的头发仿佛被光刺激到了一样,变得有些躁动,林秋石不敢再停留,迈开脚步,走入了光晕之中。

“阮白洁一定要活着出来呀……”这是林秋石离开时的,最后一个想法。

林秋石一直往前,光越来越强烈,刺的他有些睁不开眼。好在脚下的路足够平坦,不至于让他走的太过困难。

就在林秋石思考着自己到底还要走多久的时候,头脑突然感到了一阵眩晕,他条件反射的闭上了眼想要扶住旁边的墙壁,没想到却真的摸到了一堵冰冷的墙。这冰冷刺的林秋石睁开了眼,看清楚了面前的景色。

普通的楼道,普通的住户,淡色的白光从头顶上小小的灯罩里投射出来,周围的一切是这样熟悉——他竟是回到了自家的走廊上。

他回来了?林秋石一时间有些茫然,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他思考片刻后,掏出了口袋里的手机。

七月十七号,星期五,晚上八点,他回到了他离开这个世界的节点。

林秋石记得很清楚,十七号晚上,他和朋友约了夜宵,然后正准备出门,推门而出后,却看到了一幕难以描述的景象。

走廊上面原本普通的住户所在的位置,变成了十二扇黑色的铁门。当时林秋石被这一幕吓到了,他在走廊上站了好久,甚至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但铁门冰冷的触感,却在告诉他这的确不是幻觉。林秋石观察了一下四周,发现其他可以离开走廊的位置全部已经消失,甚至包括自己家。

黑洞洞的走廊一眼看不到尽头,寂静像是虫子,啃食着人的灵魂。

林秋石开始尝试性的想要将铁门拉开。然而面前的铁门却纹丝合缝,根本无法拉动分毫,林秋石就这样一扇一扇的试,直到他拉了最后一扇门。

门居然被轻松的拉开了。

在拉开门的那一瞬间,林秋石感到自己的身体像是被什么力量重重的拉了一下,接着整个人跌入了门中,下一刻,他便出现在了那个可怖的小山村里。

而现在,林秋石回来了,再次回到了自家的走廊。他在原地站了很久,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刚才做了一场奇怪的梦。他突然想起了什么,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耳垂和口袋……那里的确出现了一颗小小的耳钉,和一张白色的纸条。

林秋石在这一刻终于清楚的意识到,他的确不是在做梦,而是经历了一个比噩梦还要可怖的故事。

手机铃声突然响了起来,林秋石拿起来一看发现是朋友打来的电话。

“喂,林秋石,你做什么呢?”朋友的名字叫吴崎,是林秋石的同事,“怎么还没下楼?”

林秋石恍惚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吴崎在楼下等着他下去,两人好一起去吃饭。他看了下两人的聊天记录,发现时间才过去了一刻钟——如果以现实的时间来计算,他在那个村子才待了十五分钟而已。

“林秋石?”吴崎有点奇怪,“你怎么不说话?”

“哦,没事。”林秋石道,“刚才有点事耽搁了,我马上下来。”

吴崎说了声好,把电话挂了。

林秋石匆匆忙忙的下了楼。此时正值七月盛夏,气温炎热,虽然已经八点钟,但太阳还没落下,火红的光芒将地平线那头晕染成了漂亮的红色。路边有行人摇着扇子悠闲的走过,一切都充满了生机。

林秋石紧绷的身体逐渐松懈了下来,吴崎站在小区门口,见他来了赶紧冲他招招手,说今天太慢了吧,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化了个妆呢。

林秋石笑了笑没应声。

两人边走边说话,目标是小区附近的一家烧烤店。

吴崎抱怨说林秋石他们小区的蚊子太多了,站了半个小时就被咬的惨不忍睹,还露出自己的小腿让林秋石看。

林秋石瞅了一眼:“毛太多了看不见。”

吴崎:“卧槽,你还嫌我毛多,要不是有着这点毛撑着我能等你那么久?”

林秋石:“……辛苦你了行吧,晚上我请客。”

吴崎:“好的好的。”

烧烤店的生意很火爆,两人点了烤串,又叫了一箱啤酒,便开始边吃边聊。

吴崎问林秋石:“你真的打算辞职回老家?”

林秋石:“啊?”

吴崎奇了怪了:“你今天晚上到底怎么了,不在状态啊?你叫我出来不就是为了说这事儿么?”

林秋石喝了一口冰啤酒,含糊道:“没事,只是下午做了个噩梦,没缓过来。”他脑子里还想着门里面发生的事情,他有种隐约的预感,这件事还没有结束。

“哦。”吴崎说,“你最近状态确实不好,去医院检查了么?”

林秋石说:“检查了,报告还没出来。”

吴崎叹气:“我们这行啊,就是容易出事儿,前几个月所长辞职的那事你知道吧?好像就是因为差点猝死。”

林秋石道:“嗯……”

两人正聊着天,旁边突然传来了一阵剧烈的响声,像是发生了车祸似得。这烧烤店就临街开着,外面就是大马路,食客们听到声音有人站了起来,有人则支着头朝着外面观望。吴崎的位置靠窗,他看了一眼窗外,惊讶道:“出车祸了呀。”

林秋石站起来,跟着众人走到门边,看清楚了门外巨响的来源。

居然是一辆私家车撞到了一棵树上,那私家车的速度也不知道有多快,整个车头都撞了稀巴烂。

看样子司机室里的怕是凶多吉少。

旁边有人帮忙打着120了,警车和救护车很快都来了。

吴崎这货也是个心大的,一边看热闹还一边吃烤猪心,吃的津津有味的说:“这人肯定超速了,车头能撞成这幅德行,速度怎么也得有个一百码吧。”

林秋石不太赞同:“这是闹市区,怎么开一百码。”况且这会儿正好是周五晚高峰,到处都是车,不太可能开出这种速度。

“不知道。”吴崎说,“别看了,回来吧,你点的烤鱼来了。”

林秋石点点头,他在转身之前,又朝着出车祸的地方看了一眼,这一眼差点让他以为自己看错了。那个出了车祸的人正好被警方从驾驶室里抬出来,几乎是一片血肉模糊,但身上的衣着搭配,却让林秋石觉得有几分熟悉。

他仔细回忆了一会儿,终于想起来了自己曾经在哪里见过这身衣服。刚进到山村里,大家还没换上冬装的时候,他们团队里似乎就有人穿着这一身,林秋石记得那个人的名字……好像是叫张子双来着。

林秋石突然感觉浑身发冷,他没敢继续再看,转身回了烧烤店,但也无心继续吃东西了。

吴崎:“你到底怎么了,今天晚上一晚上都在神游啊。”

林秋石摇摇头。

吴崎:“还有你什么时候打的耳钉?”他伸手想要摸一下,却被林秋石条件反射的躲开了,“哇,你变了,你以前都让我摸的。”

林秋石:“卧槽,我让你摸什么了。”

吴崎:“你忘了那天晚上……”

林秋石知道吴崎又开始准备胡说八道,赶紧打断了他的话,表示这耳钉是刚打的,有点疼,怕脏手摸了发炎。

吴崎这才作罢,不过还是有点介意,说你为什么要打耳钉,难道是打算谈恋爱了?

林秋石:“一屋子的大男人我找谁谈恋爱,找你啊?”

吴崎羞涩道:“你别这样一来就这么直接,我考虑一下好吧?”

林秋石无情的说:“滚。”

两人插科打诨,眼见天色就要黑了下来。如果是平日里,林秋石看见天黑估计无所谓,但是今天刚从那地方回来,看见天黑总是觉得有点慌,况且还念着纸条上的字,便提出身体不舒服,想早点回去。

吴崎没有阻拦,叮嘱林秋石好好休息,说他最近的脸色实在是不好看。

两人到了小区门口相互道别,林秋石匆匆忙忙的回了家。

掏钥匙,开门,林秋石进屋之后松了口气,他打开了客厅里的灯光,看见他家的猫栗子乖乖的坐在玄关的位置,冲着他喵喵的叫。

“栗子!!”林秋石冲过去就想抱住它,栗子却转身一扭,露出了嫌弃的表情后扭着自己圆嘟嘟的屁股走了。

林秋石:“栗子……让爸爸抱抱啊。”

栗子:“喵~”它动作轻盈的跳到了林秋石给他制作的猫爬架上面,居高临下的看着自己的主人。

又不让抱,林秋石叹气。

栗子是只两岁大的狮子猫,虽然外表看起来颇为威武,但是性格非常的好,平日里乖巧粘人,很会哼哼唧唧的撒娇,是林秋石最爱的小宝贝儿。

但是最近不知道怎么回事,栗子开始变得嫌弃林秋石,不但不让抱了,还开始对着他竖飞机耳甚至于哈气,如果林秋石企图强抱,那肯定是一手的伤。

林秋石实在是弄不明白到底是为什么。今天栗子的态度好歹是好了一些,没有对着林秋石伸爪子了,又叹了口气,林秋石看着自家的祖宗,决定先去洗个澡在做他算。

温和的热水冲去了身上的汗渍和炎热,林秋石洗完澡后坐在了电脑面前,敲击着键盘输入了四个字:菲尔夏鸟。

菲尔夏鸟,是他在门里捡到的纸条上面写着的四个字,林秋石搞不明白到底是什么意思,便想着去网上找找答案。

零点几秒后,网页上出现了林秋石想要的东西,他点开第一个链接,发现是一个论坛,论坛上面的人在讨论格林童话故事,其中便有一个童话的名字叫做夏尔飞鸟。

菲尔夏鸟,因为译名的不同,又被叫做费切尔怪鸟,讲述的是三个姐妹和一个伪装成乞丐的男巫的故事。

故事大概的内容就是男巫伪装成乞丐,去到处抓新娘子,他抓到新娘子之后会给她一把钥匙和一个鸡蛋,同时告诉她自己会出门几天,让她不要进某间屋子里。而姑娘因为好奇心,却在男巫走后用钥匙打开了禁忌的大门,当她看到门内的一地尸块时,手中的鸡蛋便落在了地上。

鸡蛋落地,染上了红色的血液,姑娘怎么都没办法将鸡蛋上的血液擦干净。男巫回来后,看到了鸡蛋上的红色痕迹,便将姑娘拖到了房间里,用刀将她砍成了几块。故事中的三姐妹,只有最小的那个妹妹幸免于难,最后她利用智慧救下了姐姐,还杀死了男巫。

都说童话是给小孩子看的,林秋石看这个故事时却觉得毛骨悚然。特别是小妹妹把姐姐们的尸体拼在一起,高高兴兴的看着他们复活的场景,总觉得格外的渗人。

这故事和蓝胡子有些相似,但总感觉比那个还要血腥一些。

可是纸条上的菲尔夏鸟是什么意思呢?林秋石陷入了沉思,他想要将这几个字和自己的经历联系起来,又觉得未免有些牵强。

可是既然不是之前的经历,难道是以后的预言?林秋石想起了那十二扇黑洞洞的门,那种不妙的感觉越来越浓重了。

得不到答案的他躺回了床上,开始看着天花板发呆。

本来最近他是打算辞掉工作回到家乡去的,但是现在突然出了这么一件事儿,一切的计划都被打乱了。

门里发生的事情完全超出了他的理解范围,变得无法用常理解释。他一时间却又寻不到头绪,只觉思维有些混乱。

就这么想着想着,林秋石慢慢的陷入了浅眠之中。他的睡眠质量很一般,屋子里有个什么动静都会马上醒过来,林秋石迷迷糊糊之中,听到了轻微的响动。他以为这声音是栗子搞出来的,便含糊的叫了声:“栗子……”

没有回应。

声音消失了,林秋石的鼻间却出现了一缕淡淡的香气,这香气有些特别,像是冰雪的气息,与此同时,闭着眼睛的他,感受到了一股奇怪的视线。

这是一种很难形容的感觉,林秋石虽然闭着眼,但却明显能感觉有人在看着他,那视线灼热,让原本快要睡过去的他后背慢慢浮起了一颗颗的鸡皮疙瘩。

……他的屋子里有人,林秋石的意识逐渐清醒,并且清楚的意识到了这一点。

“怎么这么容易醒。”一个陌生的男声突然响起,那声音近在咫尺,灼热的气息仿佛就扑打在林秋石的耳边。

被人发现在装睡,林秋石只好睁开了眼。

屋子里没开灯,他只能借着月色勉强看清了来人的长相。这是个长得极为漂亮的男人,虽然漂亮,但丝毫不见一丝女气,他此时微微偏着头,笑意盈盈的看着林秋石,黑色的眸子隐匿在了黑暗中,让林秋石无法正确判断出他此时的情绪。

“醒了?”男人用手指轻轻的抚摸着林秋石的嘴唇,他的手指很冰,没有人类该有的温度,但却足够细腻,仿佛玉石一般。

林秋石条件反射的想要躲开,却被男人直接抓住了手腕,男人的力气极大,手如同铁铸成了镣铐,甚至于林秋石想要挣扎都会感到手腕隐隐作痛——好像只要男人再微微用力,他的手便会直接断掉一样。

“是你谁?”林秋石道,“私闯民宅犯法的——”

男人却是被林秋石逗笑了,他慢慢的靠近,仔细的观察着林秋石的模样,随后轻言细语:“和我想象的一样可爱。”

林秋石被这话搞的毛骨悚然。

就在他以为男人会做出什么更加过分的事情时,男人却是直接松开了手,然后随手打开了床头上的灯。

光明再次笼罩了整个屋子,也驱散了黑暗带来的未知和恐惧,林秋石终于能清楚的看到眼前人了。

男人的模样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好看,但也是陌生的,两人眼神相接,大约是看出了林秋石目光中的警惕和细微的恐慌,男人又笑了,他对着林秋石伸出手,语调温柔:“欢迎来到门的世界。”

林秋石没有接,他神情狐疑:“你是谁?为什么会出现在我家里?”

男人也不介意林秋石冷淡的态度,他道:“你好,林秋石,我叫阮南烛,我知道你有很多问题,但是现在我办法同你一一解答。”

林秋石抿唇,表情看起来有些固执。

阮南烛抬手看了眼表:“你现在有十分钟可以穿好衣服,接着我会带你去一个地方。”

林秋石刚张嘴,就被阮南烛打断了,这个漂亮的看起来毫无威胁性的男人,身上透出的却是强烈的压迫感,他微笑着,让人的神经紧绷:“你没有拒绝的权力。”

林秋石面露无奈。刚才他已经尝试了阮南烛的力气,知道如果正面对抗,他的确是毫无胜算。

气氛变得有些凝固,就在林秋石思考着要不要听从男人的命令时,原本在客厅里趴着的栗子突然出现在了卧室里,嘴里喵呜喵呜的软软叫着,还开始用头蹭着阮南烛的小腿。

阮南烛那种强烈的压迫感瞬间不见了,他弯下腰,抱起了栗子,动作娴熟的挠起了它的下巴:“你还养了猫?”

林秋石道:“嗯……你……”他还想问阮南烛的身份,可是话到了嘴边,又觉得阮南烛并不会如他所愿的那般回答他的问题。不过他想起了什么,便迟疑着发问:“你和阮白洁什么关系?”阮这个姓氏并不多见,况且男人还说了一句,欢迎他来到门的世界,那定然是和那十二扇铁门有关。

阮南烛并不答话,“你还有七分钟。”

林秋石面露无奈,心想这人虽然长得好看,但脾气真是比石头还硬。于是自认倒霉,穿起了衣服。也亏得现在是夏天,穿衣服不过几分钟。

七分钟后,两人准时的出现在了楼下。

林秋石离开自己家的时候非常疑惑的观察了一下自家的门锁,看见上面完好无损,没有任何被破坏过的痕迹。

阮南烛似乎猜到了他在想什么,随手指了指:“我是从窗户进来的。”

林秋石:“……哈哈,你真会开玩笑。”他家住在十六楼,外面什么遮挡物,阮南烛难道是从窗户飞进来的?

阮南烛见他不信,也不解释,转身就走。

林秋石跟在他后面小声的嘟囔,说私闯民宅是犯法的。

阮南烛:“你报个警试试?”

林秋石:“……”

两人下楼到了车库,没想到车库里的车里还坐着其他人,那人坐在驾驶室的位置看起来快要睡着了。

阮南烛伸手就在玻璃上拍了一下:“程千里。”

被叫做程千里的少年这才惊醒,揉着眼睛说:“阮哥,你这么快就完事儿了?”

阮南烛:“走。”

程千里嗯了声,转头打量了一下林秋石,“果然挺可爱的。”

林秋石:“……”被一个十几岁的小男生说可爱,他真是一点都不高兴。说实话,要不是之前阮南烛提了一下门的事情,他都要以为这是一伙人贩子了。

被程千里打量的时候,林秋石也在打量着他,这男生看起来应该只有十六七岁的样子,声音还在变声期,脸上带着稚嫩的痕迹。

观察到这种情况的林秋石在后座上突然坐直了,他想到了一个关键的问题……

阮南烛见他神情紧张,道:“怎么?”

林秋石:“冒昧的问一下,你朋友几岁了啊?”

阮南烛:“?”

坐在前面的程千里:“我十六。”他本来以为林秋石要感叹他年纪小,正打算好好炫耀一番,谁知道林秋石小声哔哔:“十六……没驾照吧。”

程千里:“……”不愧是阮哥看上的男人,这脑回路和正常人不太一样啊。

阮南烛也笑了,他说:“我见过那么多人,你是第一个问这个问题的。”

林秋石:“所以有驾照吗?我今天才看见一个因为车祸死了的。不然我来开?我车技挺好的。”

车里陷入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默。

程千里长叹一声,说您别担心了,我都开了三年了,只要不遇到交警……

结果刚开出小区门口,三人就看见不远处站了个交警在临时抽查酒驾。

程千里:“操。”

林秋石一脸我就说了的表情。

于是程千里面无表情的和阮南烛换了位置,看着自家老大坐进了驾驶室,自己坐到林秋石旁边后还瞪了林秋石一眼。

林秋石满脸无辜,心想我只是随口说说啊,哪里能想到这么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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