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荣府从主子到奴仆,合算起来不下三四百口,大小事情加起来一天也有几十件,正不知如何下笔,忽然数里之外有个人家,和荣府有些瓜葛,因此便从他家写起。
话说这家的主人姓王,名叫王狗儿,二十年前曾经和金陵王氏认过亲。到了王狗儿这一辈,家道中落,眼见冬天就在眼前,可一家人的衣食还没有着落。于是,王狗儿的岳母刘姥姥便拉着外孙板儿进了城,明里是探望王夫人,暗里只想着讨些施舍。
来到贾府,刘姥姥先找到王夫人的陪房周瑞家的,央求她带自己去见一见王夫人。周瑞家的一下子就猜出了刘姥姥的来意,本想推辞。但一来,当年自己的丈夫和别人争地,王狗儿曾经出过力,二来也想在刘姥姥面前显摆显摆,便说道:“本来这事儿不归我管,但姥姥远道而来,我就代你通报一声吧。”不过,现在我们这儿当家的是琏二奶奶,有什么事儿见到她才管用。“
刘姥姥一听,连忙答应着,随着周瑞家的来到凤姐的住处。此时,凤姐正在贾母处,于是,周瑞家的便将刘姥姥带到了正房。刘姥姥一进堂屋,只闻得一阵香气扑鼻,入眼的都是耀眼争光的物件,晃得她一阵阵地头晕目眩。
”你先在这儿等着,我去回奶奶。“周瑞家的说着,转身走了出去。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笑嘻嘻地走进来,说:”奶奶来了。“说完便领着刘姥姥走进里屋。刘姥姥抬眼一看,只见门外铜钩上悬着红色绣花软帘,南窗下是炕,炕上铺着大红条毡。靠东边板壁上立着一个锁子锦的靠背,铺着金线织成的大坐褥。一个俊俏的媳妇儿端端正正地坐在炕上,正拿着一个铜火箸拨手炉里的灰。刘姥姥心知肯定是凤姐,忙跪倒请安。
凤姐微微欠了欠身,说:”快请坐,我年轻,不知道辈数,也不敢称呼。“
周瑞家的赶忙回道:”这就是我说的刘姥姥。“
凤姐听了,笑着说:”姥姥别见怪,亲戚们不大走动,都疏远了。知道的,说你们嫌弃我们。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眼里没人呢。“
刘姥姥一听,忙作揖道:”奶奶说笑了。不瞒姑奶奶,今儿就是来投奔您的......“
凤姐心里早明白了,便笑着打断了刘姥姥:”姥姥不必说了,你的意思我都知道。若论亲戚,原该不等上门就有照应才是,但如今家里事情太多,太太又上了年纪,一时想不起来也是有的。不过,今儿你既大老远来了,又是头一次和我张口,总不能叫你空手回去。可巧昨儿太太给了我二十两银子,让给丫头们做衣裳。你若是不嫌少,就拿去吧。“
听了这话,刘姥姥乐得眉开眼笑,千恩万谢地谢过凤姐,这才跟着周瑞家的出了后门,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