妍君公主嫁过来的那天,遭遇了马贼。
结果一群马贼打赢了众护卫,没打赢妍君公主。
据知情人士透露,当时情况十分危急,汉人的送亲护卫全军覆没,可汗派过去接应的人马也重伤了一片,成君将军临时拨过去的救援队还没到达。
千钧一发之际,只见公主车架旁边那个白皮肤蓝眼睛的侍女随手从尸体上抽了两把刀就杀了出来。
这姑娘武功倒是一般,但那股子不要命的狠劲儿吓坏了一群人,硬是被她撑到了成君将军的援军到达,然后她就两眼一闭倒下了。
车里的公主抱着浑身是血的姑娘哭了一路,被成君将军一道口令直接发配到了可敦的帐篷里。
可敦正在坐月子,裹着厚厚的裘皮大衣百无聊赖,想出去溜达溜达,奈何门口杵着俩可汗派来的肌肉大汉,大汉粗声粗气地表示:“可汗有令,听说南方的姑娘生完孩子一个月不能见风!”
可敦咬牙跺脚:“你们可汗咋这么博学?”
肌肉大汉羞涩一笑:“这是可汗应该博学的。”
可敦一口气憋在心里,一抬眼,就看见了远远过来的车队。
“哎哟这是咋了,快进来,你,说你呢,快去叫大夫!”
可敦忙不迭地把两个姑娘迎进了帐篷里,打发人去叫了大夫,自己先帮姑娘检查伤口。
“还好还好,都是皮外伤,就是血流得多了点……”
可敦松了口气,这才顾得上看旁边一直在哭的姑娘:“这位就是妍君公主吧?公主你别担心,你这位侍女她——”
“公主”扑通一声跪下:“可敦,我不是公主,她才是妍君公主,呜呜呜呜……”
可敦:“啥?”
趁着大夫来帮忙上药的时间,姑娘抽抽噎噎地解释了起来,原来妍君公主嫌一路上只能待在车架里太闷,就和贴身侍女换了衣服,谁料路上遇到了马贼,公主一怒之下亲自出马砍翻全场,自己也受了不轻的伤……
可敦无语半晌,打量了一下妍君那高挺得过分的鼻子,和深陷的眼窝,纠结道:“你们公主……是陛下亲生的吗?”
侍女嘤嘤哼哼哭了一路,这会儿声音倒是中气十足地提高了八度:“可敦!我们公主是陛下的亲骨肉!您可以侮辱我,不可以侮辱——”
说着还把一支尖利的簪子抵到了脖颈旁,大有一言不合就以死明志的意思。
“哎哎哎——我还没说啥呢,别激动别激动……”可敦拍了拍胸口,对这对主仆产生了难以磨灭的印象。
后来可敦才知道,原来这位公主的母亲来自遥远的罗斯之地,是个金发雪肤的大美人,生下的女儿也和中原人相貌相差甚远,至于性格……
侍女咬咬牙,拒绝回答。
阿布可汗晚上照例来可敦帐篷的时候,刚掀开门帘,就被守在门口的侍女给拦住了。
阿布震惊地表示:“你是谁?这是哪?”
侍女目光炯炯,一脸悲壮:“我家公主正在里面养伤,男人不能进去!”
阿布摸了摸鼻子:“这是我老婆的帐篷,我来睡觉的。”
侍女还未反应过来,可敦出来了,伸手将阿布推了出去:“出去出去,公主受着伤呢,过几天养好了给你送过去。”
阿布:“啥?”
三脸懵逼的当口,里面传来一声嘹亮的女子声音:“姐姐,我没事儿了,这就走了哈——哎哟不好意思这是可汗吧,对不住对不住我这就走……”
金发雪肤的公主身上套着那件被砍得破破烂烂的衣服就出来了,一把揽过侍女肩头:“你也不早点叫醒我,看现在给人两口子当灯泡了吧?”
侍女都要哭了:“公主你的伤……”
“没事儿,过两天就好了,走走走……”
可汗和可敦双双石化,眼睁睁看着妍君公主一瘸一拐地去了自己的帐篷。
可汗抹了把冷汗:“这就是新来的公主?”
可敦:“大概……吧?”
可汗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中原王朝民风可畏啊!昨天国师还建议我出兵中原抢点财货过冬呢,我明天非得废了那孙子不可,一天天的尽出馊主意……”
可汗喝了两口茶,把这事儿丢到了脑后,看着可敦最近丰腴了不少的身段有点心猿意马起来,伸手将她揽到怀里,凑到她耳边低声道:“你生完孩子有一个月了吧,咱们是不是可以……”
可敦在他胸口捶了两把,哼了一声。
可汗把头埋在她脖颈旁低低地笑:“咱都多久没……”
冷不丁里面传来一阵响亮的哭声,可敦火急火燎地起身,脚步如飞地跑了过去,边跑就边哄上了:“乖,别哭别哭,饿了吧宝贝……”
可汗黑着脸望着里面那个嗷嗷哭的小王八蛋:“老子也饿啊!”
秋猎那天阿布可汗有点蔫蔫的,往年都是可敦陪着的,今年可敦要在家带孩子,死活不肯过来,阿布那个气……
气得连旁边多了个金发雪肤的大美人都不知道。
大美人倒是不在乎被冷落了,骑着匹小马看着在草原上飞驰的勇士们眼冒精光。
她一双漂亮的蓝眼睛滴溜溜转了一圈,最后把目光落在了阿布身下的大黑马身上。
啧啧……这骨架……这肌肉……这毛色……这眼神……
妍君公主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阿布被她盯得发毛:“公主请自重。”
妍君擦了擦口水:“可汗啊,这秋猎,您不参加吗?”
阿布矜傲地扭过头,不说话。
妍君心想这是默认了,高兴道:“可汗,反正你不上场,不如把你的马借给我吧?我这小马不济事,估计跑起来还没我快。”
可汗一脸懵逼地下了马,半晌才反应过来,这公主来了之后养伤养了半个月,自己也没顾得上搭理,怎么就出现在秋猎场上了?
“等等,你怎么会在这里?”
妍君此刻已经上了大黑马,发现没有趁手的武器,一伸手把阿布背上的一把大弓摘了过来,讪笑道:“可敦姐姐让我来的,让我好好陪可汗。”说着她面容一肃,抱拳道,“可汗放心!我一定猎到最好的猎物献给您!绝不辜负可敦姐姐的期望!”
阿布还没来得及说话,妍君已经骑着大黑马风一样跑了出去。
当晚,可敦望着躺在帐篷前的一只熊瞎子觉得眼前阵阵发黑,喘了两口气,这才拉着脸上多了几道血痕的妍君公主进了帐篷。
“这个……妍君公主啊,你难道也不愿意接受可汗吗?”可敦想了想自家男人娶了好几个老婆,奈何除了自己一个都留不下来的悲伤,有点心疼。
妍君一脸莫名其妙:“姐姐你说啥?”
可敦眉头一皱:“我让你去陪可汗,你怎么去打猎了?”
妍君喜笑颜开,抱着可敦的胳膊就开始撒娇:“姐姐,我这不是陪着可汗去了嘛,我猎了一头熊瞎子呢,可汗手底下那些人都不如我,我是不是很厉害……”
可敦:“……”
帐篷外的可汗翻看着熊瞎子的尸体,那尸体软绵绵的,身上多处骨骼被人徒手打断了,可汗不由得又擦了擦冷汗。
转眼妍君公主已经来了快三个月了,每天飞鹰走马日子过得好不快活,就是苦了她那个侍女,每天恨不得以泪洗面。
妍君很不解:“咱们现在日子过得这么快活,你老哭啥?”
侍女很忧伤:“公主,你是来嫁给可汗的,这都三个月了,他一次都没来您的帐篷啊!”
妍君若有所思:“我说呢,怎么好像忘了什么事儿,原来我是来嫁给可汗的……”
她一拍大腿:“择日不如撞日,我这就找可汗去!”
侍女吓呆了:“啊?”
妍君已经大步出了帐篷。
循着火光走了一会儿,妍君一眼就看见可汗站在可敦的帐篷外一个人吹冷风,帐篷里隐隐传来可敦哄孩子的声音。
妍君见了个礼,道:“不知可汗打算何日与我完婚?”
可汗吓得后退了半步,下意识道:“不急、不急……”
帐篷门倒是被掀开了,露出可敦惊喜的一张脸:“呀!妹妹终于想通了,可喜可贺,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妹妹不用担心,姐姐一定把你们的婚礼办得——”
话未说完,妍君觉得有点冷飕飕的,旁边的可汗黑着脸一把抓过她的手,冷哼道:“不用了,就今天吧!我们走!”
进了帐篷,可汗二话不说,扯过一床铺盖卷铺在地上,道:“你睡吧,我睡地上。”
妍君:“啊?咱不要是完婚来着?”
可汗哼了一声:“公主请自重,我并无纳妾的打算。”
妍君:“那你还娶我?”
可汗声音闷闷的:“两国邦交,我也无法。不过我这里一向自由,你若是有意中人,大可学你柏华姑姑,天高地阔哪里都可去得;你若是有想做的事业,亦可学你成君姐姐,她现在是我的守城大将;若你还不知道想做什么,便在这安心住着,左右没有人会为难你,但是!”
他的声音微微一沉,目光也凌厉了起来:“我是不会和你完婚的,这一生,我只想与云珠一人终老。”
妍君蓝眼珠子咕噜噜转了转,她性格大条,但也不傻,此刻左右一联想,顿时想明白了许多事。
她扭过脸去,肩膀微微发抖。
可汗一愣,完了自己是不是伤了这姑娘的心,虽说她能徒手打死熊瞎子,不过到底是个姑娘家……
然而此时,妍君公主终于憋不住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对不住可汗我想忍住的但是没忍住哈哈哈哈哈哈哈你是在吃你儿子的醋对不对哈哈哈对不起对不起我努力忍住不笑……”
可汗的脸色黑的堪比他那匹大黑马。
次日,妍君傍晚的时候去了可敦的帐篷,可敦眼睛下面有些发青,想来是没睡好。
妍君心思转了转:“姐姐昨晚没睡好吗?”
可敦勉强笑了笑:“孩子不听话,老是闹。”
妍君伸手接过孩子,在他屁股上轻轻拍了一把:“小坏蛋不乖哦!”
可敦望着妍君一脸宠溺的表情,心情有些复杂,犹豫着开了口:“昨晚你和可汗……”
妍君娇羞一笑:“姐姐——”
可敦脸色有点白,低头喝了口水,稳了稳心神才道:“想来妹妹和可汗相处得不错,如此甚好,妹妹须记得,可汗他晚上喜欢看书,记得以后千万别纵着他熬夜,最好提前熬一点的汤,他不挑,只要是热乎的就行,他习惯喝点汤再睡……”
可敦絮絮叨叨说了不少,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却是阿布可汗不为人知的小习惯,妍君看着可敦眼里若有若无的泪花,叹了口气,心想这姐姐咋比我还傻?
“姐姐,你这是做什么,你才是可汗的妻子。”
可敦说得忘情,抹了抹眼睛,笑道:“现在你不也是么?”
“可是姐姐我看你并不开心。”妍君心底暗暗捏紧了拳,可汗老兄啊,今日为了你我算是豁出这张老脸了!
可敦沉默半晌,一语不发。
妍君觉得自己快撑不住了!
良久,可敦像是突然放松了一般,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缓缓道:“我原本只是柏华公主身边的侍女,这辈子能嫁给阿布是我天大的福气,所以我就想,我一定要对他好,一定要尽力做一个好女人。
好女人是可以为了丈夫的幸福做任何事的,他是可汗,就算不为了他自己,他身边也不应该只有我一个人,可惜从前嫁过来的两任公主都心有所属了,我也不好勉强。
你是个好姑娘,我就想着,我现在照顾孩子顾不上可汗,可汗身边总需要一个知冷知热的人照顾着,你们要是能在一起,也是好事。
我本来是这样想的,真的,可是昨晚,我一想到阿布陪在另一个女人身边,我才发现我不是什么好女人,我其实很自私……
不过你不要担心,我把这些话说给你听,不是要你做什么,我只是……”
她突然不知道怎么说下去了,有些无措地愣在那里。
门帘被人豁然掀开,阿布长腿一迈跨了进来。
妍君偷偷朝阿布眨了眨眼,比了个口型:“大黑。”
阿布摆摆手:“行了行了,大黑归你了。”
妍君笑成了一朵花,抱着孩子开开心心出了帐篷。
可敦一脸茫然望着突然闯进来的阿布,又忍不住伸长脖子看了看带着孩子走远了的妍君。
阿布闷声闷气道:“别看了,天天就知道看孩子,你多久没看我了……”
可敦脸一红:“我——”
阿布上前捧住她的脸,恶狠狠道:“不许你看他,只许你看我一个人。”
可敦:“……”
阿布猛地亲了上去,在她柔软的唇瓣上啃了一口:“听见没有?”
可敦还没反应过来:“可是妍君她……”
阿布翻了个白眼想了想,笃定道:“是个好姑娘,力气大,胆子大,是一员猛将。”
可敦:“啥?”
阿布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我已经认她做义妹了,以后咱儿子的骑射武艺由她来教。”
远处妍君的帐篷里,妍君将熊孩子高高抛起,又稳稳接住,熊孩子兴奋得咯咯直笑,妍君也笑得开心,在熊孩子脸蛋上亲了一口:“小坏蛋,学什么不好,非学人当灯泡,以后跟我混知道不?姑姑带你打熊瞎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