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颠覆的文明》

边芹

三、被国人误读至深的西方民族性

由于我在上文提到的现代文明神话，中国人在诸多方面误读了西方人，中国人特别容易误读，也是因为我们常常以己之性来解读西方人。比如服从，说西方人不讲服从，真是天大的笑话，西方的强盛，精神同一性和组织纪律性是一大要素。近几十年受六七十年代左翼思想的影响有所放松，尤其公立学校乱象丛生，正是他们衰落的起因，可别把反的当正的引进。我在《人与宠物》（见本书第三部分）一文中写过，忠诚与听话乃西方人最看中的品质，不仅仅在人与宠物之间，人与人之间亦然。只要深入他们人际关系的核心地带，而不是听他们嘴上说和看他们外在表演（由于在这一点上特别压抑故专爱做这方面的表演，不逊于阿Q），就会惊心地感觉到，我们在这个问题上的误解之深之谬。

“表演”是我们与“上等国国民”打交道时要时刻提醒自己的词，这不是说他们如何阴险，而是自我意识过强，加上从小的驯化让他们在人前习惯于另造一个“我”，时常不由自主。这种个性的优点是在人前注意风度，坏处是集合在一起就形成了一种集体面目，这些国家在国际舞台上也极擅长表演。我在法国听到法国父母最常挂在嘴边的词就是：“obéis！”（服从），而且干干的不拖泥带水，意思是“我不跟你讲道理，你先服从”。在很多方面是无理可讲的，小孩就得按规矩做。西方人服从规则就是从小被驯养的，驯养的力度远强于中国人的教育，法国至六十年代，学校都可体罚学生。可不少中国人总是把西方人的“服从”与中国人的“服从”对立起来，这不过是一码事的两种视角，各有切入点，但目的是一致的。

再说“独立思考”，这又是个西方人常挂嘴边的词，凡他们说个不停的，国人一般就以为他们必定满坛满罐。其实这是一大误解，西方人只是自我意识强，自我意识强不等于独立思考，至今带着很强宗教文明色彩的西方文明，恰恰缺乏独立思考，才将之立为追逐的理想。他们那种精神同一性对看明白的中国人来说，是极其压抑的，经常有“文革”（只是充满技巧的）在这里万寿无疆的感觉。为了证明机械技术水平与独立思考并无必然联系，我再举一个例子。金三角地带不但出机械工匠，还输送卫兵，梵蒂冈只在这一地区挑选卫士，因为这里的人像“猎犬”一样刻板守纪。可见机械技术能力与独立思考能力是不可比的两码事，脑袋太活了反倒不行。